梨胭背靠着门,床上摆着嫁衣。样式独特,金纹银绣,颜色虽丽,却并不俗艳,每一处金丝都穿插得恰到好处,听说这是棠篱自己画的图。
专为梨胭而生。
风吹过蜡烛,烛光闪烁,像美人起舞。梨胭盯着烛光瞧,眼里心里都灿然一片。
“喜欢一个人真好。”她说。这真是她记忆里最美的东西,这是上天对凡人的恩赐。
“喜欢你真好。”她默默贴紧了些,侧脸靠着门,喃喃,“我好喜欢你呀”
棠篱伸手,贴到她脸边,目光里深情如海,柔软的情绪似要溢出来,“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
“什么意思”
“我爱你。”
梨胭脸一红,为什么说“爱”比说“喜欢”更令她心动呢
她抿抿唇,亦小声回道“我、我也爱你。”脸红如霞,顾盼生辉。
两个人脉脉不语,无声间心意相通。
一刻钟后,梨胭回过神,柔声道“你回去吧,明天见。”
次日,梨胭穿上嫁衣,盖上盖头,被引上花轿。
长街百丈,红妆十里,隔着薄薄的纱幔,街上人烟鼎沸
“谁娶亲”
“京中皇亲吗”
“这阵势,怕是三品以上官员吧”
“新郎带着面具,面上有瑕,应不是朝廷的人。”
“那看来也是大富之人。”
绕城一周后,街上的议论声变了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恭喜恭喜呀。”
“百年好合,恭喜恭喜。”
“有情人终成眷属,人生大幸,君卿福焉,恭喜恭喜。”
听着街上满满的祝福声,梨胭浅浅一笑。
呀,原来真的是这样。
鄢月看了棠篱一眼。啧,有钱。
绕城三周后,花轿在悬月别庄停下。
隔着一段红绣球,梨胭被棠篱牵下花轿。
鄢月扶着她,棠篱在前,梨胭在后,东山、乌锋、鄢炀、宝宝等俱在两侧,一行人簇拥着他们进去。
宝宝挤到梨胭身边,仗着身材娇小,半蹲半走,仰头去瞧盖头下的梨胭,花痴道,“姐姐今天真美。”
梨胭一笑。
宝宝看呆了。
东山眼疾手快将他提起,后面的乌锋深思不属,直直从宝宝身边踏过。若不是东山动作快,宝宝大概会被乌锋踩到。
宝宝悄声问“他怎么啦”
东山叹一声,“大概想到什么了吧。”
“是什么”
东山摇头。
拜堂的时候,东山做司仪,大堂只留下了鄢月、宝宝、乌锋三人。
棠篱要取面具。
当面具取下的时候,东山心中一叹。果然。
和棠篱共事久了,他或多或少感受到棠篱的行事风格果断谨慎,行在人前。
他果然没有毁容。面冠如玉,清雅疏致,端的是风度翩翩。
鄢月第一次瞧他真面,心中微微一讶。比她想象的俊好多。
宝宝愣住,直直看着他。
乌锋什么表情也无,对此不甚关心。
当东山拖长声音叫“一拜天地”宝宝瞳孔狠狠一缩,他不自觉拽住鄢月,颤声道“不要他们成亲”
鄢月瞧他一眼,笑道“梨胭姐姐成亲了也是你姐姐,放心吧。”
“不”
鄢月轻轻捂上他的嘴,嘘一声,“不许说话哦。”
因为没有高堂,二人第二拜拜的是各路神明。
第三拜
“夫妻对拜”
宝宝扭了扭,看样子似要捣乱,鄢月眼疾手快,点了他哑穴和定身,宝宝僵住。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对新人互相跪拜的样子,棠篱扶起梨胭。
他的瞳孔里也倒映出东山难得的笑脸,东山嘴巴一张“送入洞房”
棠篱重新把面具戴上。
大堂里涌出悬月众人,一时间热闹非凡。
鄢月将宝宝抱到一边,看着他道“今天是梨胭姐姐大日子,你不许闹。这二人是数着日子在过,活不了多久”宝宝瞳孔一震。
鄢月叹一口气,“总之,他二人不容易,梨胭此生只这一个愿望,你莫要坏了她好事。”
宝宝颓下来。
“你若还要闹,我就这样把你关一天,明日再来解穴。”
宝宝眼睛睁了睁。
“你若听话,答应不再闹,我现在解穴。”
宝宝眼睛眨了眨。
鄢月给他解了穴道。
宝宝嘴巴动了动,鄢月瞪着他。
他抿住嘴,心里一叹。堂已拜完,还说什么呢他或许不是呢
世界上应该有容貌相似的人吧
宴完宾客,棠篱回到房中,梨胭盖着盖头,低着头,正静静等着他。
他轻轻把盖头掀起,梨胭倾身,一个吻就落在他下巴上,她眼睛眨呀眨,“睡觉吧。”
棠篱一笑。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如此急色的新娘子。
“夫君。”她脸一红。
说睡觉不脸红,叫人倒是害羞起来。
“等一等。”
“等什么”
棠篱将床边拴红绳的金剪拿过,剪下彼此一捋头发,打结,放入锦袋,放入梨胭手中。
“为什么这样”
“人的习俗,既为夫妻,便成结发,合为一体,不分你我。”
梨胭将它揣进怀中,“人可真浪漫。”
棠篱端上酒,在其中一杯里加了他的血,递给梨胭,“最后一个仪式。”
梨胭看看他,看看两杯酒,抬起手指,凝气一戳,血冒出来,她滴进棠篱酒杯里,道“不分你我。”
棠篱知她误会,然没有解释,竟觉得这样也对,他绕过她的手,作交杯之势,二人看着对方喝完交杯酒。
梨胭没喝过酒,被刺激得双眼紧闭,“怪味道。”
棠篱注视着她,摸了摸她眼睫毛。
梨胭睁眼,棠篱捧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
“娘子。”
梨胭眼睫一抖。
“夫君。”
啊,他们成亲了。
她闭上眼,听着棠篱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外面四个人的心跳
她睁眼,问他“他们要在门口呆一晚上吗”
鄢月带笑的声音传来,“是的呀,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梨胭眉头皱起,“是这样吗”
棠篱摇头。
梨胭懂了,转瞬闪身出去,把人扔向各处,特别对鄢月警告道“不许再来”
倏尔回房。
她扑进棠篱怀里,“夫君”
棠篱抱住她。
梨胭一愣。
大多时候,她抱棠篱,棠篱总要顿上一顿才克制地回抱她。
抱与抱之间是不同的。
梨胭从未被他这样抱过。姿势一样,但感觉完全不同。他好像一下子强势许多,扣她在怀中,有一种不再掩饰的占有欲。
一个怀抱,她竟然心跳停了停,有些呼吸不畅。
她抬眼看他,棠篱目光深深,目光中多了某些东西。她心慌地瞥开眼,心里酥酥的,“夫君”
一个吻落在她耳边。
梨胭耳朵立马染上胭色,害羞动了动。
棠篱棠篱陌生了一点点。
但是她喜欢。
两个人目光相对,棠篱的吻落下来。
她很喜欢。
棠篱问“看的什么画本”
梨胭一愣。
“你说你看过。”
“兰陵笑笑生。”
“是金莲、瓶儿,还是春梅”
“春梅。”梨胭不敢置信,“你看过”
棠篱沉沉看着她,“很好,我们要做画本上的事了。”
满园春色,烛痕逶迤,有情人缠绵缱绻,正是
轻解嫁衣裳,浪暖桃香。春兴太颠狂,红莲双瓣映波光。最是消魂时候也,露湿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