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团墨点,顿时成了盛开的梅花。
一个不怎么熊的熊孩子而已,萧则行并未放在心上。
以后只要别再来惹他就行。
一语成谶,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熊孩子,直接被老爷子打包送去大洋彼岸求学。
高中、大学、工作,萧则行独身一人在异国,从零开始,生意越做越大,公司员工人数越来越多。
除却工作之外,萧则行对消遣娱乐兴致不高。
萧则行并非不重欲,只是更加严苛自律。
在他眼中,一味屈从自己欲、望的人与野兽并无太多不同。
25岁那年,萧维景千里迢迢投奔而来。
“二叔,”萧维景直言,“我过来躲躲婚约。”
萧则行知道老爷子亲自给萧维景指派了婚事,对方就是那个五岁时候尿他一身的“糖糖”。
萧则行平日不会过多参与他人私事,只是想到那个糖糖,忍不住提醒“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要和人家好好聊一聊,一味躲着不是办法。”
萧维景惆怅不已“其实那小姑娘长的还可以等等吧,等等再说。”
萧则行不置可否。
他对人的外貌并不过多看重。
婚姻本就是该两人携手共度余生,人都会老,容貌总会衰减;比起来相貌,他更倾向于一个人的品行,以及性格。
这大抵是孟元曼为他留下来的心理阴影。
迄今为止,萧则行的择偶条件仍旧只有一条。
喜欢就好。
旁的那些条条框框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设置再多的条件,都抵不过真正的心动。
萧维景抵达北欧之后,萧则行发觉这个大侄子性格纯良,被宠溺太过,并不适合商界的尔虞我诈。
这样一眼就能看出的东西,萧则行不信老爷子不明白。
萧则行摸不清楚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他早非幼时会对父爱尚有期待的那个家伙,比起来这个,萧则行考量最多的,还是老爷子默许萧维景来这里的隐藏含义。
萧则行从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北欧的公司深层人员运作,萧则行不会让萧维景接触到,其他方面都亲力亲为,教授与他。
独身在异国他乡多年,老爷子与萧则行的联络并不深厚;唯独在萧则行名下的公司成功在美国上市当晚,老爷子破天荒主动打了电话过来,道了一句祝贺。
老爷子第二次主动打电话过来,是萧维景跟着他学习的第四年。
老爷子说“则行,你回来,我把明建给你。”
萧老爷子想让他接手部分事业,不要求萧则行能做出多么大成就,只要求他别像萧维景一般败家。
然而老爷子不知道,萧则行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萧则行接手明建之后,先大刀阔斧地精简人员,手腕强硬不输当初老爷子半分;又在老爷子不知情的状况下,拿下两块不被老爷子看好的土地,完全与老爷子意愿背道而驰。
老爷子气的骂了他两个小时,一晚上都没睡觉。
萧则行快刀斩乱麻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心情愉悦,短期休假中,顺便去见了堂哥准备收养的那个孩子。
初见惊艳,这个叫“唐釉”的女孩,明眸皓齿,笑起来甜美可人。
聊天时候,有点点不会令他反感的小聪明。
萧则行不曾往其他方面想。
不过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子而已。
萧则延选中的孩子,他也不过是帮忙看一看而已,不会再横生枝节。
只是分别时候,那女孩两通电话的变脸速度令他格外惊讶。
前一秒还在哀哀戚戚,下一秒就和朋友笑着疯狂吐槽。
本以为只是个软糯糯有点小聪明的小团子,没想到小团子还是辣椒馅儿的。
挺新奇。
再见面,是老爷子的寿宴。
她还是那样清纯无辜的装扮,只是早就见识了她的变脸速度,萧则行再看这个小家伙,怎么看怎么觉着有意思。
这个有意思的姑娘竟然还会安慰他,说关于他不好的事情一定是狗仔们乱写事实上,萧则行并不在意那些三流小报如何评价他,更不知道她口中的到底在指什么。
不过这小家伙对长辈名声的维护,令他十分欣赏。
完全是出自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真正令萧则行起了疑心的,还是书房外的事。
老爷子不许任何人挑战他权威,盛怒发火,砸破他的额角;萧则行离开之时,看到她仍旧守在门外。
一副受了惊的兔子模样。
她问“爷爷打你了吗疼吗”
明明手指害怕到不停地发抖,还是忍不住上前,替他擦拭着额头的伤口。
纸巾贴上他的额头,她认认真真地擦拭着,眼睛明亮。
一个小辣椒,裹上了一层糖浆糯米,又开始假装自己是个甜甜软软的团子。
萧则行敏锐察觉到,这个女孩对他的态度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不清不楚的暧昧。
多年来,他拒绝过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却破天荒的没有及时回拒她的示好。
她是个高中生。
还是他堂哥准备收养的养女。
萧则行按住纸巾与她的手“谢谢。”
本想斥责她,但想到这孩子孤苦无依,身世可怜,多半也敏感;话重了,又恐损伤到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他自己都觉着惊异,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家伙考虑到这么多的事情。
本以为两人交际至此结束,不曾想晚上在厨房又阴差阳错相见,萧则行伸手揽了一把,正好揽住女孩柔弱纤细的腰肢
盈盈不堪一握。
这一次是她主动推开。
她真的如兔子一般,表情震惊,惊恐地逃开。
那样的表情做不得假,就连萧则行自己也忍不住思忖,是否误会了她的单纯示好。
或许这孩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讨好他这位长辈。
然而萧则行当晚却做了一个极为旖、旎的梦,梦到她在自己身下,腰纤细到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被他大手掐着。而她眼睛红红,包着一汪泪花儿,要哭也哭不出来,可怜极了。
半夜惊醒,萧则行去洗了澡,换掉脏衣服。
他冷静地想,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见这个唐釉了。
不管她对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他已经开始产生超过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念头。
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萧则行也并非多么古板严苛的人,但也不会真的罔顾伦理去对一个女高中生下手。
他又不是禽兽。
次日再见萧则延,萧则行颇为不自在,着重问了他,昨夜唐釉是否留宿
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萧则行不得不再度怀疑,疑心这孩子是不是在故意招惹他。
很快,马球场上的事情印证了这一点
她千里迢迢地跑过来,丝毫不在乎他人目光,还姿态亲密地喂他吃草莓,也不怕晒,在大太阳下等他打马球。
他本该不予理会,直接赶走她。
看到她额角汗水时,却再一次心软。
最终只是稍稍惩戒警告,摆正自己长辈身份,隐晦提醒她“你也可以把我当爸爸。”
她既然已经是萧则延的养女,就不应该再对他这个长辈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疼了才能记住教训,小孩子就该和同龄人一起玩,和我有什么好聊的”
才上高中的小女生,心智尚未发育完全;她更适合和同龄男性谈一场干净纯粹的恋爱,而不是和他这个大她许多岁的男人在一起。
坦诚而言,到了萧则行这个年纪的男性,难免会有欲、望。
没有女朋友,萧则行可以克制住,他欲、望虽重,却并不纵、欲,于男女之事上一向冷静;可一旦定了要厮守终生的女孩之后,交往中势必会有亲密接触,他难以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始终保持住理智。
她年纪太小了。
不合适。
对于这个频频示好的养女,萧则行不能说问心无愧。
他不自觉添上一份心软。
这一份心软到,哪怕知道她动机不纯,在得知她丢失手机钱包之后,仍旧忍不住出手帮忙,主动送她去医院
这才终于弄清楚,这个天大的乌龙。
原来她把他当成了萧维景。
原来她并不是还在读高中的唐釉。
原来她是棠柚。
还是她尚在母亲腹中时候,萧则行为她取的名字。
柚子吉祥,寓意团圆。
五岁时,憋不住尿了他一身的糖糖也是她。
现在,她孤独无依,又被老爷子一纸婚约牵绊住。
萧维景优柔寡断,易冲动,绝非她的良配。
棠柚对萧维景也不曾有真心,不然哪怕两人容貌相似,也不会认不出。
她故意装的柔柔弱弱,也不过是想要逼迫萧维景下定决心解除婚约而已。
萧则行稍加试探,便确定了这一事实。
两方对彼此都无意,不过被老爷子硬生生地将红线牵扯到一起。
棠柚是孟云秋的孙女,孟云秋与他有恩,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都应该伸手帮一把她。
更多的,还是萧则行的私心。
温泉酒店中,萧则行看着棠柚教训她的继妹,丝毫没有手软;惯常在他面前温温柔柔,在反击时候也不会一味地掉眼泪,而是凶猛地亮着爪子。
萧则行笑着看她撒野。
看着她终于发现自己,惊慌失措地跑掉,与那晚被他不慎触碰到腰肢时候的反应别无二致。
有人的爱,始于一见钟情;也有人的爱,来源自漫长岁月中的厮守。
萧则行不是。
他的爱始于克制忍耐后的骤然醒悟。
在得知棠柚并非高中生、并非堂哥养女之后,萧则行心中顿生欢喜。
也是这几分欢喜,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动心。
他爱她伪装的柔弱,更爱她这一层柔弱保护色下的骄傲热烈;
喜她鲜活生动、明亮可人,更喜她这一份小聪明和坚韧。
萧则行已经29了。
他不再是17、8岁看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毛头小子。
一旦确认,他便会付诸于行动。
萧则行不曾想象过自己的未来妻子会是什么模样,然而他确定了。
他想要娶棠柚。
于是
再度与老爷子同进晚餐时,萧则行微笑着建议“现在柚柚还没有开学,怎么不请出来一起玩”
“不如去海钓,刚好我和维景这几天休息,也可以叫上邓珏他们。”
他耐心设下陷阱,放上最甜美的诱饵。
只为引诱她与自己相爱。
为了这一个谎言,萧则行愿意花上余生所有时光来补偿她。
她想要成为公主,他则是她忠心不二的骑士;她想做女王,他会是为她冲锋陷阵的将领。
时光太短,如流星烟火,转瞬即逝;而他的宠爱却很长,如江川湖海,静谧绵延。
误打误撞招惹到一朵玫瑰,
那玫瑰为她开满了一整个花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