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区别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池鱼渊想了想,这般认真诚恳地说道。
“再说,如果你死了的话,世界上肯定有人会为你伤心的吧。”池鱼渊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若是平时他已经不耐烦了,肯定会说:“那你就自杀吧,活着不是很累吗?”
可是他今天偏偏就是想要把这个人拉出黑泥,想要对他好一点。
因为他这样看着太宰治,突然就不忍心了,莫名的,好像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帮帮他!帮帮他!”
是了,不忍心,想帮他。
他想起那个狭小的、全白色的房间,想起那曾经如潮水一般湮没他的虚无感觉,他混混沌沌地不知年月,不识外物。
刚才太宰治的身影,在光下恍惚同他在惨白颜色下的模样——如他一般的虚无,或许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年纪,他们两人都曾经拥有同一种心态,同一种寂寞孤单。
他二人无亲无故,他实在没有理由去帮他。可是当他注视这个不正经的少年时,却想起他曾经接受了一双鸢色眼睛的温暖。
鸢色,多么温暖的颜色啊。
他笑起来,天蓝的眼睛像是海水的颜色,又像是天空一般,将一切包容进去——一如当年他认识那人时,他陷入狂躁的边缘,而那人对他一样,说——
“你看,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啊。”
记忆里的鸢色眼眸一刻不曾消弭。
“可是,还有很多人会为了我的死而高兴吧。”太宰治如此回答,此刻夕阳落下,地表的黑暗蔓延,他的全身仿佛被黑色缠绕住,不得挣脱。
他被称为“黑泥”,可实际上谁知道他是否曾黑泥缠身,不得挣脱,最终融入黑暗,不见光明。
织田作之助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住。
“可是他们对你也不重要吧。”池鱼渊淡淡应答,与此同时老板“啪”地一声打开电灯,光明再次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包括太宰治。
他们都不重要啊。为什么要为他们失去光明。
老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笑得眼角皱纹愈发明显:“客人,上菜了。”
池鱼渊盯着盘里的咖喱,半晌后舀起盘中的辣咖喱,轻快地继续:“而且死了也不能吃咖喱了哦~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呢?”
“——是螃蟹吧。如果死了,就吃不到螃蟹了哦。”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如是开口。
“什么啊,小渔,你眼里的我那么喜欢吃吗?”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像是有些愣住。然后“噗”地一声笑出来。
“我明白了,小渔你可真喜欢我啊。”太宰治像是明白了什么,右拳击左掌,发出“啪”的一声响,“所以才那么关心我吧。不过没有必要了,我……唔,这是什么!!!”
他猛地手舞足蹈起来,有些苍白的脸色迅速染上一抹红色,看起来健康了一些。
嘁,嘴上说着无所谓,可是你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你很难过啊。池鱼渊抓起他面前的勺子,舀起他盘中的咖喱,一把塞进他的嘴里——
“所以你果然是还没有感受到人间的快乐,现在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吧!”
极致的辣味嘴里霸道地铺张开来,由于太辣,舌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一种密密麻麻的僵直感,紧接着就是让人承受不住的火辣,一路顺滑到喉咙里。
对于池鱼渊来说,这可真是难得的美味,可是太宰治不行,他是典型的日本人,饮食偏向清淡,一点点辣味都能让他大呼小叫,枉论这样的麻辣——
“水,快给我水!好辣好辣,我不行了……”
黑发少年不顾形象地嚷嚷着,左右上下地找水然后猛灌。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池鱼渊眼睛一转,又舀了一勺咖喱向他走去,引得他哇哇大叫:“你做什么?!怎么可以对上司做出这样的事情?离我远点!”
只那么一看,他真像一只炸毛的猫,面对危险,伸出爪子来保护自己,可爱极了。
池鱼渊悻悻地收回勺子,倒没有勉强他,自己吃了下去。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那少年的身影,大概连这人自己也没有想到吧,他此刻的模样,更像是真切地、以一个少年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人世间——
而不是如同一个栩栩如生,实际上却没有生气的玩偶一般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