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光不属于他,人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鲜花飞鸟游鱼山川,全部都不属于他。
他轻轻地说:“你知道的吧。我可是在认真地寻求死亡啊。”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厌倦神色。
是了,生存确实很有趣,和池鱼渊说的一般,辣咖喱、爱意、喜欢的人,这些东西多么有趣。
可是当这些东西都与他无关的时候,生存和死亡,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拖着腐朽的身躯,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像一条野狗一样四处流浪,却找不到行走的目的地。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走到哪里,所以他毫不犹豫,轻视地、随意地用自己的生命做了赌注。
——可他自己都不在意赌局的输赢。犹如不在意生命一般,他高傲地不屑一顾——即使他自己明明也只是个懦夫而已。
池鱼渊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呢?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喉咙里像是塞了块铅,硬生生地压着他说不出话来。
背后是呼啸的爆炸声,浓烟滚滚遮掩了人的视线,入目所及处是人之将死,世常百态。惊慌、无措、茫然、恐惧、悲伤……情绪情感成了压抑的线条,层层捆绑,牢牢束缚住人的心脏,不得挣脱。
他如此认真地看着太宰治的眼睛,想起他出逃那天,在实验室的大火中,那人站在他面前,鸢色的眼里全是悲伤。
他记得很清楚,那人张了张嘴,对他说了一句话。
“……”
只是在灼热的温度与熏人的浓烟中,他根本没有听到、没有看到那个人说了什么。
唯独那双映了火、闪着光的眼睛让他记得清清楚楚。
于是在这一刻啊,他再次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你说的,是:
“不要害怕。”
对吗?——是的吧。
眼中的大火熊熊,炙热而嚣张地席卷而来。一如当年那场大火,在人的心上猛烈地燃起,而后四处铺张。
他在太宰治有些讶异茫然的视线中咧开了嘴,然后向他扑过去——
“不要害怕。”我在你的身边。
他在他耳边如此低语,话语轻轻好似一阵风,莫名其妙地吹了过来,莫名其妙地走远。
那风曾经点燃了火苗的引线,最后成为弥天的大红,此后永生难忘。终于这阵风走得越来越远,最后成为了新的火苗。
他感到怀中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是死寂的沉默。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发少年茫然地露出脆弱的神色。
他这一生,总在追求死亡。每一次或有人调侃或有人不在意,也总有人诅咒他早日去到不可知、不知是否当真存在的黄泉比良坂——
可是唯独从来没有人会在他寻求死亡的时候拉住他。
他应该笑着说出“哎呀你真是大惊小怪”这种话的。
可他居然不知道说不出口。
不要……害怕吗?
他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他是胆小鬼啊,遇到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糖都会受伤,他又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温柔。
像是太阳光一样,猛烈地揭开他的幕布,不容抗拒地将他从阴暗的地方扯出来,告诉他不要怕,寒冷已经被我赶走了。而在他装作凶狠地抬起头来伸出爪子时,太阳偏偏只是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偷偷地亲了他一下。
“花的反义词是什么?”
他像是魔怔地呢喃了一句,可是没有人来回答他。
池鱼渊的嘴唇动了动,下一刻,他将太宰治的脸压进自己的胸膛,瘦弱的身躯平日里似乎风一吹便会折,可现在却坚毅地如大山一般,让人安心地鼻酸。他带着余力撞向玻璃,“啪”的一声。
破碎的玻璃在光下像是珍贵的水晶一样,闪烁着七彩的光,他们在光的环绕中落到了空中,向上是被浓烟染了半边天的穹顶,向下是慌乱的人群——
[异能力绝对空间]——
他勾起嘴角,转为拎住太宰的衣领,异能力不受限制,心念转动间,空间的物品纷纷向下倾泄。
在热带公园里,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山,噼里啪啦的物品砸落到地面四处散开,马桶刷子、水壶、汽车轮胎……一点一点的累积在一起,最后慢慢堆叠向上。而抬头向上,模糊的人影自空中落下,最后轮到山的顶端,重量让他们慢慢向下陷落。
除此之外安然无伤。
“花的反义词是什么?”
“是风吗?”
不知道,或许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