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从昏迷中醒来时,时间已是从午后变作了黄昏。夕阳的余晖落在人身上,金红一片,可惜阳光带来的些许暖意很快就被那带着寒凉的春风吹散了。
沈望舒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从茶几上坐起身时只觉得额头有些微痛。
然而这些许的疼痛此刻并不被她在意,坐直身子的沈望舒连忙往身旁看去。见到如昏迷前一般趴伏在茶几上的路以卿时,她心中也不知是安稳多些,还是慌张多些。
“阿卿,阿卿,你醒醒”沈望舒轻推着路以卿呼唤。
摇了几回,路以卿便醒了,捂着额头迷迷糊糊喊了声“阿沈”
沈望舒点头,仍是紧张的问道“阿卿,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路以卿在她面前一点都不强撑,当下便将脑袋埋在了她肩上,嘟哝喊着“阿沈,我头疼。”
沈望舒听得心中一急,下意识想替她揉一揉,却很快意识到路以卿的头疼不是寻常头疼那么简单。她心中更添慌乱,下意识抬头四顾欲寻大祭司,结果却发现庭院空空,早不见了大祭司身影。
“阿卿你等等,我去寻大祭司。”沈望舒说完就要扶起路以卿。
路以卿却抬手一把环住了她的腰,头也没抬,仍旧埋在她肩上“不用了阿沈,我想起来了。”
沈望舒一怔,扶在路以卿肩上的手顿时僵住了,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是激动欣喜还是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问道“阿卿,我问你,你我初见时,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裙”
路以卿想也没想,笃定道“水蓝色。”
确实是水蓝色,她曾经穿着那身水蓝色长裙和她一起在贼窝里被关了好几天。那虽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毫无疑问也是留下深刻印象的,只要路以卿没有失忆,就不该忘记这些。
一瞬间,沈望舒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夕阳的余晖映入她眼中,泛出一片浅浅的光。
路以卿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沈望舒的下一句话,终于抬头看去,只一眼就撞入了对方含着淡淡泪光的眼眸。她心里瞬间慌了一下,又痛了一下,手忙脚乱捧住了沈望舒的脸“阿沈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是我这些年稀里糊涂害你伤心了。你要生气,打我就好,别哭啊”
沈望舒自然不是生气,或者说她有再多的怒气,也都已经在那反复失忆的三年中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乍然听到路以卿这话,她眼中含着的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唇角偏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又哭又笑的模样,看得路以卿心酸无比。
扯着衣袖替沈望舒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路以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还待说些什么,结果肩膀冷不丁便被捶了一下。她微微一怔,抬头就见媳妇扬起了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她的肩背上。落在身上的力道甚至并不算小,显然对方是在发泄心中的情绪。
路以卿略有些诧异,被打痛了也下意思的缩了缩肩。
沈望舒察觉了,手中动作只是微微一顿,但紧接着拳头便又落了下去“是你说的让我打。”
路以卿便不敢再动了,挺直了腰背任由对方发泄这是应该的,睡梦中恢复的记忆不止曾经,还有她反复失忆的那三年。因此她也在梦境中看见了自己一次次反复无常,一次次怀疑猜忌,一次次想要将沈望舒从身边推离,甚至在心中给她打上了“必定红杏出墙”的标签。
再深的爱意也是经不起消磨的,路以卿自己都不明白,在那般堪称无望的境况里,沈望舒到底是怎么做到坚守在她身边的换个人怕是早就受不了这般委屈离开了。
此时此刻记忆复苏,路以卿对沈望舒的爱意更浓厚了,与此同时也是满心愧疚。
如果被沈望舒打几下,能宣泄了她心中挤压多年的愤懑,路以卿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然而在沈望舒说完那句话后,她落在她身上的拳头终究是越来越轻了。
等到后来,沈望舒的拳头终于还是落不下去了,她便抱住路以卿狠狠哭了一场。
大祭司践行诺言替路以卿治好了失忆,之后却没再现身。
两人哭过笑过,眼看着天色都要暗沉下来,这才准备离开了。临走前冲着庭院前的那一排屋子扬声说了告辞,只是屋中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应,也不知大祭司是否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