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这东西,在旁人那里贵重,在路以卿这里却是不值钱的。可以说她想要多少就能烧多少,之所以跟卫景荣说低价买入,也不过是不想让人知道这琉璃生意是她在做。
两人商量一番,又与卫大将军通过了气,这事也就简单的敲定了下来。
折腾一番回到家中,天色都已经暗沉下来,沈望舒倒是还等着她一起用饭。路以卿一见就心疼了,忙上前两步将人拉住,而后带着些不赞同的说道“阿沈你怎么还没用膳,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白等这许久怎么办”
沈望舒倒是不在意,牵着她进了膳厅“怎么会白等,我算着你就该回来了。”
路以卿闻言看她一眼,见沈望舒神色间并没有玩笑的意思,显然是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了。于是只好无奈笑笑,却仍道“我知道阿沈厉害,可万一饿着你了怎么好”
沈望舒便没好气看她一眼“你真当我傻吗,饿了不会吃点东西垫肚子”
这话倒也是,路以卿顿时不多说了,抿着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话间,便有仆从将厨下一直热着的饭菜端了上来。不过还没等路以卿招呼用膳,沈望舒却忽然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好了,我等着你也不单是用膳的。之前咱们回来得匆忙,管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又走了,这封信便交到了我手里。”
路以卿闻言也不急着用膳了,好奇的抬眼一看,顿时就认出了信封上熟悉的笔迹那是路家主的笔迹。父女俩这些年相隔千里,但书信往来也是一直没有断过的,不过从前都只是简单报个平安说些家事,但一回时机不同,这封信中的内容显然也不会是寻常。
这样想着,路以卿也没耽搁,当即便将信接过拆看了。
沈望舒也没凑上去看,直等到路以卿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这才问道“咱们离开不少日子,父亲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路以卿眉头微蹙,但总的来说神态却还算平静,闻言一边将信递给沈望舒一边早有所料的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襄王听说过西北战事后,终于忍不住向金陵那边出手了。不过咱们早就跟父亲通过气,他早早就避开了,也没被襄王的人寻到。”
她说话间一脸的心平气和,闹得沈望舒还以为真没什么事,哪知看完书信后还是气了一场。
原因无他,实在是襄王这人太过不择手段。从前想要对路家父女出手不提,这些年也在不断蚕食路家的产业,这回更好,寻不到路家主,干脆在金陵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路家主提前避出去了不假,可金陵城中突然出现的一群“盗贼”却洗劫了路家老宅,还砸了路家不好商铺。
沈望舒难得气呼呼的,皱着眉有些不解“襄王这是在做什么他从前那般爱惜羽毛,如今缺钱就缺到这个地步了吗,打家劫舍的手段也不知是想糊弄谁。”
路以卿反而淡定,或者说她并不在乎损失的那些钱,见状拍拍沈望舒后背“没事,父亲避开了就好。襄王也不是缺钱,他就是想撒气而已。”
襄王这人,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即便幼时错过了皇位,可他如今在朝中也依旧混到了跟皇帝分庭抗礼的地位。所以他是骄傲的,便越发忍不了路家一而再的脱离掌控。
沈望舒反被路以卿安慰了两句,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不过看路以卿是真不在意,想想路家如今也不缺那点钱,当即就将这事放开了“罢了,早晚能讨回来的,咱们先用膳吧。”
路以卿点头,拿起筷子前给沈望舒夹了菜,抛开烦心事两人倒是很快又黏糊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但饭前的那一封信到底也不是白看的简单来说,如今的路以卿已是今非昔比,哪里还能像当年一般忍气吞声
当天夜里,一封加急的信件就通过路家的关系,迅速送往了长安。
宣旨褒扬的钦差没有多做逗留,很快离开了西凉,回返长安去了。离开时他不仅带走了一套精致的琉璃茶具,同时也带走了卫大将军写给皇帝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清楚明白,便是卫家军此番在秦国得了好处,愿向皇帝献宝。
以上是卫大将军与手下将领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也真是简单直白的贿赂。但后来父子俩私下又商量了一番,在这一句外又添了些内容。只道卫家军镇守西凉,擅自入关乃大忌,若被人发现便是百口莫辩,因此请皇帝私下派人前来押运宝物。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对于皇帝来说,卫家军到底是外人,哪怕主动献宝也不如他自己的人手早些拿到东西让人安心。
好巧不巧,这封密信送到延康帝手中时,他刚才得知了卫家军退兵的消息。彼时秦国已为退兵付出了代价,甚至卫家军都已经回返西凉许久了,那之前秦使来长安签订的国书自然也就得不到承认了。听说秦君拿到国书看都没看,直接就扔了,长安朝廷的希望彻底轮空。
延康帝早年被首辅压制得狠了,除了养得怯懦,同时也养成了一副唯利是图的性子。他之前看卫家军是替他长脸,于是不管不顾下旨褒扬,现在再看卫家军就是抢了他东西的乱臣贼子。
一番心态变化,使得他当即就要下旨问罪,而传旨钦差归来的时间却是恰到好处。
于是前一刻还在御书房里暴怒着咒骂卫家军的延康帝,在看过卫大将军送来的密信之后,那满心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他捧着密信眉开眼笑,一口一个“爱卿”叫得亲密,仿佛之前口口声声骂着“老匹夫”“乱臣贼子”的不是他一样。
等到高兴够了,延康帝果然也没有拒绝心中的小小要求,当即就派遣了手下人前往西凉接应宝物。然后又因密信简短不详,日日猜测等待着卫家军献上的宝物。
只是皇帝大抵不知,他的人刚才离开长安,襄王府那边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襄王看着下方汇报的属下,一双剑眉紧蹙“陛下派人出京,去了何处,你们查到了吗”
延康帝有万般不好,但他到底是占据了大义的皇帝。压制了他二十年的前首辅离世后,他即便慢了半步让襄王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能力,可到底也有的是人效忠。往常襄王的人要查皇帝的事,也并非事事如意,多半得很费一番功夫,但一回他们倒查得很快。
属下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可听到襄王询问,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查到了。被派出京去的是皇帝手中甲字号的人马,离开长安后就直奔西北,当是往西凉而去。”
襄王闻言怔了一下,先脱口道“本王记得,甲字号是陛下手中的私兵”
问是这样问,但答案襄王显然是心知肚明的。这话说出来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惊诧,因此也并不需要谁来回答。
果不其然,没等属下回应,襄王自己就意识到了失态。凉凉一眼瞥过去,那下属也没敢多言,而襄王自己转眼也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国书被毁,之前的局势瞬间颠倒,卫家军的处境也是危在旦夕。只要卫大将军不蠢,就知道这时候不能得罪了之前还下旨褒扬卫家军的皇帝。
延康帝最喜钱财,之前或许知道的人不多,可这么几年下来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再加上卫家军刚去秦国发了一笔,便可以想见他们的选择了。
襄王对此冷笑“果真是鼠目寸光。”
然而一旁的谋士闻言却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殿下可曾想过,皇帝既然派了私兵前去接应,那想必卫家军献出的就不是一笔小钱。殿下养兵、拉拢朝臣,也都是要花钱的,若是能那么咱们不止是能得一笔意外之财,还能剪除皇帝手下势力,更甚者还能栽赃卫家军以此离间。”
逼反了卫家军没什么好处,可说到底襄王虽然对卫家军之前私自出兵的事心存芥蒂,可到底也没想过他们真的会反。毕竟之前那般苛待,他们不还是老老实实守住了西北门户吗
生性骄傲的襄王,在此时依旧保持了他骨子里的骄傲。
想着谋士给出的一石三鸟之计,襄王皱起的眉头松缓下来,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他眸光深沉,点点头笑道“先生高见,本王这就派人去西北,正好也可以练练兵。”
主意既定,又一拨人马动作起来,长安到西北的路上即将开始新一轮的争斗。
远在西凉的路以卿迟了好些日子才收到回信,看过之后只是一笑,便将书信付之一炬了。等回到房中想了想,又写了封信催促,让人烧制了更多更精致的琉璃器物送来西凉。
毕竟这就是饵,不仅要让皇帝满意,还要让襄王动心。
沈望舒将路以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清楚知道那琉璃造价的她,不禁失笑“也不知来日陛下与襄王知道了这琉璃造价,该是作何感想”
路以卿顺手将人揽进怀中蹭了蹭,又眨眨眼,笑得有点坏“琉璃不值钱就罢了,若是他们抢回去的还是一堆琉璃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