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是卫家军的地界,不说事事掌控,但至少西北境内发生的一些大事总是瞒不过卫家军耳目的。因此就只阳城外驿馆出事的第二天,消息便传回了卫家军。
路以卿自己也有消息渠道,两份传信一前一后的送到了她手中。她看过之后不过一扬眉,脸上并不见半分惊讶。而后她简单与沈望舒打了个招呼,便拿着卫家军那份传信径自出城去了军营,寻到了正在军营里训练新兵的卫景荣。
“出事了,你看看。”路以卿说着话,顺手便将传信递了出去。
卫景荣闻言微诧,将练兵之事交给副手后,便与路以卿去了一旁说话。同时边走边拆开了手中书信,一目十行看过之后,卫景荣剑眉紧蹙,语气也变得凝重“怎么会这么快人还没出西北地界便出了事,只怕回头陛下追究起来,咱们也是难逃罪责。”
琉璃如何就不说了,私兵养起来可是很贵的。看延康帝那贪财的模样,早些年为了在前首辅眼皮子底下养出这支私兵想必也是费尽了心思。可现在人却折在了西北,想也知道卫家军会被迁怒。
路以卿却道“陛下迁怒都是小事,少将军可想过,那动手之人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要说是西北这边的势力动的手,别说卫景荣了,就是路以卿也是不信的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卫家军实力恢复,曾经一盘散沙的西北,如今重又被卫家军掌控了。莫说是能屠杀了数百私兵的强劲势力,就是哪座山头上多了窝土匪,他们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那既然不是西北的本土势力,那做出这等杀人越货勾当的到底是谁,其实也并不难猜测。更何况卫家父子决定贿赂皇帝时,本也没安什么好心思,如今不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卫景荣听了路以卿的话当即恍然,脸色却更难看了“小路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特地栽赃咱们”他说着嗤笑一声“若真舍不得,咱们何必还要折腾这一遭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家军向皇帝献宝,根本就是为摆脱窘境不得已息事宁人。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是没理由将送出去的东西再抢回来的可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就延康帝那迥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还真没什么人能料到他会怎么想。
因此卫景荣嗤笑归嗤笑,心里却并不敢对此事掉以轻心。
沉默片刻之后,卫景荣正色问道“于此事上,小路可有什么想法”
路以卿垂眸想了想,便道“驿馆那边,还是让阳城的官府先查看着吧。不过那抢了琉璃去的人马,咱们可不能放过,少将军也该派人去查探他们的行踪。”
卫景荣点点头,心中也是这般打算的,只是平静的表情下目光却透着锐利长安的局势他很清楚,一直以来的打算也是等着鹬蚌相争,甚至这批琉璃送出去,他也做好了以此撩拨双方的打算。他只是没想到争斗来得会这般快,快到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隐隐的杀心萦绕在心头,只是卫景荣到底也没轻下决断,自然更不会与路以卿说。两人又商量了两句,卫景荣便匆匆离开,拿着书信去主帐寻卫大将军了。
路以卿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深了深,也没急着回去,只站在校场边看着将士操练。
等过会儿卫景荣回来,她也有事要去寻卫大将军瓜田李下,她与沈望舒商量好了要收敛,自然是要趁早。再说如今卫家军也不那么缺钱了,供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然又不得罪人,她还得仔细斟酌一二。
在卫家军派人查探贼人行踪前,那伙劫掠了驿馆的黑衣人身后,早就坠上了两条小尾巴。
青年是经过训练的斥候,查探行踪最是擅长,因此追踪时哪怕隔着数里路,他也能领着同伴追踪下去。如此隔着数里的追踪,既不会追丢了人,也免去了许多危险。
然而逃过一劫的同伴冷静下来,却并不愿意陪他冒险“当夜驿馆大火,你不跟人拼杀,反而拉着我躲去了驿馆外。如今咱们捡回了一条命,你又跟着那些人有什么意思咱们现在不过就只有两人,哪怕追上去,东西也抢不回来。”
青年皱眉看着同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来日报仇吗”
同伴默了默,目光瞥向他怀中“你不是捡到令牌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
青年被同伴的话逗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掏出怀中的卫字令牌晃了晃,然后看傻子似得看向同伴“就这令牌,你我亲眼看见那些人丢进驿馆的,你也敢信”
同伴被他看得羞恼,却也振振有词“我如何不能信这里是西北,阳城距离西凉也不算远,这就是卫家军的地盘,除了他们那儿来的势力能将咱们数百人一举剿灭”他说着,一把夺过青年手中令牌“还有这令牌,说不定就是人家当着咱们的面故意扔的,故布疑阵呢。”
这话乍一听有些道理,然而却经不起推敲,尤其扔令牌这种事除了嫁祸,怎么看怎么多余。毕竟谁也不知道驿馆外还有两双幸存的眼睛,知道的话直接灭口,也比做戏强。
关于卫家军的事,两人跟踪途中也不知争论过几回,然而结果却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青年有些心累,想要拿回令牌,却被同伴一把揣进了怀里。
他无奈,只得问道“那你什么打算”
同伴便咬牙道“我要回长安,将此事上禀陛下,向卫家军问罪”
青年闻言,眸光闪了闪,诸般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却还是将人拦下了“长安千里之遥,来回并非易事,你我身无长物想要回去也不容易。”他说着顿了顿,抬手往道路前方一指“我记得前面有一处峡谷,道路狭窄,两侧悬崖高耸,是一埋伏偷袭的绝佳之地”
同伴闻言怔了怔,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又有些不敢置信“你想要做什么”
青年眸光闪动着,熠熠生辉“琉璃易碎,咱们得不到的东西,又何必让旁人得了去那些琉璃都是马车拉着的,咱们只要去山上推下几块巨石,马儿受惊一跑,车上的琉璃多半也就毁了。如果咱们运气再好些,砸死几个人,算是报仇就不提了,说不定还能得些银钱做盘缠。”
他说得很有道理,同伴听了也有几分心动。可心动之外更多的还是顾虑,毕竟对手行止有序,数百人的队伍一看就是精兵,而他们就两个人,就算借着地利埋伏都有些不现实。
青年这时候倒是颇有耐心,拉着人一通劝说,到底还是说服了对方。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抄小路赶到了前面,爬山的时候,同伴才后知后觉奇道“话说咱们也是头回来西北吧,你怎么对这边的地形如此熟悉”
青年眨眨眼,若无其事道“我本斥候,对道路地形自然多有注意。咱们去西凉时恰好走的就是这条路,这处峡谷又是打仗时绝佳的埋伏之处,我自然多加关注了几分。至于小路,也是我来时自己观察的,当时就是好奇随意看看,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两人“呼哧”“呼哧”的爬着山,又爬了一段之后,同伴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来时经过的路,那岂不是西凉同往长安的路如果抢了琉璃的这批人真的是卫家军的人,他们不是该把东西运回西凉军营吗,又怎么会继续往长安方向走
渐渐地,同伴开始相信青年的推测,怀中的那块卫字令牌似乎变成了另一番含义。
然而无论如何,两人已登上了这座山,之后的计划便不会再变。他们爬上了山顶,正要去寻石块做准备,结果一抬眼却对上了十几张脏兮兮面无表情的脸
两人的运气大概确实不好,驿馆那夜的杀戮就不提了,爬个山也能撞见一窝土匪。别说在这山上埋伏敌人了,此刻一番争斗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不幸的双双被俘。
可两人的运气似乎又没那么差,之前逃过一劫,这一次落入土匪手中后,却又因那一块卫字令牌救了二人一命。倒不是这些土匪感念卫家军恩德,一见令牌就放人,实在是卫家军在西北地界的威名太甚,那些认出令牌的山贼们顿时就怂了,怕杀了两人惹来军队。
青年与同伴因此在此逃过一劫,只被捆缚着暂时限制了自由,可峡谷中路过的黑衣人们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伙山贼打着跟两人一样的主意,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马车上拉着的是易碎且珍贵的琉璃,大石头砸下去,还打算捡漏。
“轰隆隆”巨石滚落的声音响彻峡谷,明明已派斥候侦查过的黑衣人,到底还是中了埋伏。
听着峡谷中各种惊慌的声响,又见着推完石头的土匪们嗷嗷叫着冲了下去,青年和同伴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经过这一闹,下面那五车琉璃八成是碎了。
果真是谁都讨不了好,谁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