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卫景荣,神色莫名没有了昨日的和善“说吧,你大清早的就要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卫景荣有些奇怪她的态度,明明昨日路以卿还一副替他着急的模样,今日怎就如此冷淡了可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开口冲一旁的方大夫道“方大夫,能否劳烦您扶我坐起来”
方大夫闻言皱了皱眉,有些想要拒绝,毕竟伤口刚愈合的时候随意挪动是会加剧伤势的。可他对上卫景荣坚持的目光,到底也没开口拒绝比起沈望舒和路以卿,他才是与卫景荣接触最多的人,这人的坚韧与固执都被他尽收眼底,短短时日倒有些另眼相看。
卫景荣被扶着坐了起来,这个过程大概不怎么好受,让他眉头几次皱起。不过最后他还是坚持坐了起来,尽量让自己能与路以卿平视,而不是彻彻底底的仰视。
路以卿不明白他的坚持,一旁的沈望舒倒是看明白了些许,也不言语。
片刻后,唯一的外人方大夫便被支使了出去,路以卿瞥了眼卫景荣隐隐浸出点鲜红的中衣,皱着眉又问“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何必折腾自己”
听得出来,路以卿的语气软和了些,她到底也不是心硬的人。
卫景荣没在意自己似乎又崩裂了的伤口,他盯着路以卿看了一会儿,忽而语气郑重道“之前情非得已,对二位多有隐瞒,还望二位见谅。”没头没尾先道个歉,他才说道正题“之前我让方大夫转告二位的名号有误,鄙人其实姓卫,名景荣,卫家军主帅乃是家父。”
路以卿没料到他突然爆出真名,微微一怔,脸上倒是没太多惊讶之色。
卫景荣一看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对方大抵是早就猜到了。这让他不禁苦笑,不仅觉得自己之前所为像个跳梁小丑,更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
好在路以卿没让他纠结太久,便问道“你突然与我们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卫景荣收拾收拾心情,索性直接问道“卫某敢问,二位可是长安路家商行的人”
路以卿闻言回头与沈望舒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的猜测已有八分肯定。这时路以卿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便点头道“是,我名路以卿,路家商行的主人是我父亲。”
两人都是小辈,报出的都是父辈的名号,你来我往听着好似拼爹。
想到这里,路以卿神情间有一瞬间的微妙,不过卫景荣显然没想到这些。他听到路以卿的话很是高兴,一双眸子都亮了两分,又追问“可有信物”
路以卿这时候也不嫌他烦了,倒是顺从的取出了自己的私印,拿给卫景荣查看。
卫景荣是见过这方印的,卫家军前后两次收到路家资助的米粮,前一次书信中还只有路家主的印鉴,后一次便换了这路家少主的私印。他奉了军令来阳城接粮,身上带着的除了他自己的身份印鉴之外,就是路家送来的那封信了,那封信和这方私印便都算是双方的信物。
仔仔细细查看过一遍,卫景荣确定这私印不是作假,勉力维持的镇定也终于消失不见。他看看手中的私印,又看看一旁的路以卿,忽然又哭又笑状似疯癫。
路以卿被他这反应下了一跳,连退好几步,险些退到沈望舒身后去“这,他这是怎么了”
沈望舒见路以卿似被吓到了,便伸手在她后背上轻抚了两下,温声说道“大概是没想到厄运之后,还能有这般的好运气,直接遇见正主了吧。”
果不其然,卫景荣很快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他抹了脸上的泪说道“路郎君,我乃卫家军中神机营统领,十日前奉军令前往阳城接应路家资助的米粮。八日前率军抵达阳城,因不耐等待,七日前贸然离城遇伏。”他说到这里苦涩一笑,又道“之后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
这结果与沈望舒所料不差,卫景荣竟然真的是来接应路家米粮的。可区区一船米粮,何至于劳动卫家军的少将军而且卫景荣这般性情的人,竟会在阳城等不及,贸然出城来迎
这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啊,以至于卫景荣亲口说出来,沈望舒反而生出了几分荒谬感。
路以卿大概也是一样的感觉,她看着勉力倚靠在床头的伤患,眉头皱得死紧“你说得很像是真的,可既然约定是在阳城,你又为什么会想要出城来接不过就那么点粮食而已。”
卫景荣听她如此说,面上的苦笑似乎更甚了,他无奈道“路郎君,你似乎对我们卫家军,或者说是对我们卫家军的处境,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