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划过云端,薛祈年倚靠在舷窗上,耳机的音量被调得无比大。
即使播放的音乐抒情,也十分聒噪和冲击耳膜。
即将到达殷川市的广播响起,空姐开始检查机舱,他才不得不把耳机取下,但大脑中仍旧一片空白。
不过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和待了近四年的网咖告别。
明明收到了来自kgs分部的邀约,最后却要亲自撕毁一切,淡淡说一句我不去了。
在一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收拾起外设,和谁都没有说一句话,走出大门,感觉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中,提着行李箱,他拿出手机,约刚刚和自己道过早安的女朋友出来见一面,在樱花大道上。
把一切都说明白,表面上强作镇定,实际却像亲手把灵魂一点点从体内抽走,从此以后,成为一具空壳。
他最后看了那双明净动人的眸子一眼,其中有失望,有愤怒,但最多的是困惑不解,表面上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可笑的是,最开始,自己也是在这里看到了这么一双眼,纯洁又明亮,像落进心底深处的一束光。
光灭了,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薛祈年转过身,拖着行李箱,在一片樱花烂漫中慢慢地走远,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就好像,这么做就可以将心里的空荡填补上几分。
原来,他自以为骄傲的一切,实际上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好像笑话。
一步一步,渐渐离开这座樱花盛开的城市,和自己唯一喜欢过的女孩。
耳机里的歌就像偶尔从面前飘落的樱花,转瞬即逝,空蒙又缥缈。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
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
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去天堂
反正,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吧。
出了机场,回到从小长大的城市,却又觉得很陌生。
薛祈年拨通父亲的手机号,打听母亲所在的医院,语气意外的单薄又沉静。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也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先回家吧。”
“”
“行。”
“其实,母亲的病没有那么严重,我们骗了你,但我们只是希望”
脑子里“嗡”的一声,薛祈年仰倒在沙发上,感觉掀起眼皮都无比困难。
看着面前虽然没有病到散尽家财程度,却明显苍老了不只一分半点的母亲,他感觉自己也快要和她一样神情恍惚了,却勾唇笑笑“没关系。”
没关系。
当一个人已经下定决心、亲手毁灭了自己的一切,再受到什么刺激时,一切好像都无关痛痒了。
“你们好我就放心了。”他说着,声音飘得像没有,强迫自己起身,步子却像灌了铅,拖着行李箱往房间里走,“给我安排了工作是么那我后天再去上班吧。”
“”
看着比想象中冷静许多的儿子,却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本做好准备与其理论一番的薛父望向薛母,两人一时都说不出什么话。
上班前一天,薛祈年将旧手机关机,收进抽屉的最角落里。
那部手机的锁屏、壁纸、相册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有过去的影子。
网咖、比赛,还有
总之,他换了一部新手机,又办了一张新的卡,从前的联系人基本一个没留,看起来好像很果决,将过往的一切都通通斩断了。
实际上,但凡碰到关于过去的哪怕一点点东西,他的心都会狠狠地揪在一起。
就像离开樱浦市的那天,将一切东西从心里生生抽走,光是想想,就冷得教人倒吸凉气。
第二天,他去上班。
父亲给他安排的公司中规中矩,不算坏,也不算好,同事都是很温和的人。
工资和他大学打比赛时赚的奖金差不多,好处就是很稳定。
什么都很稳定,什么都很正常。
只是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
他渐渐变成了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说一句话。
头发慢慢长长了,但没心情打理。
饭也吃得少了,因为没有胃口。
瘦了些,但会坚持去公司附近的健身房跑步,隔着一面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看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一切。
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城市,没有那么浓重的古朴气息,更不可能有大片的樱花盛开。
日日夜夜的车水马龙,奔流不息,无数个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一个井然有序的框架。
又情不自禁好奇,远隔千万里的武文雅,现在在做什么。
她还在s大分校区里读书,今年上大三,以后多半会成为一名老师。
今天周三,所以她可能正在大操场上跑步,像从前一样,任细细的一层汗湿润面颊。
回去的路上,或许还会偶尔望着某处的景色或某些人发呆,他却不能像以前那样笑话她几句。
明明单纯得像个小孩,幼稚得可爱,倔强得要死,却总是摆出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这是他为数不多想到她的时候。
因为平时不敢。
在健身房里冲完澡,换上带的衣服,发间还带着潮湿,忽略掉母亲日常发来的短信,是问他什么时候到家吃饭的。
他打车去闹市区。
最后,他走进一家酒吧,混进无数五彩斑斓的身影里。
这里没有外面的规规矩矩,所有人都可以在香氛和酒精里放纵。
各自怀揣心事,却强颜欢笑,好像戴着一张张面具,在快乐又虚伪的氛围里无限沉沦。
薛祈年长得好看,又是新鲜面孔,没少被女生搭讪,什么样的都有。
他兀自用酒精麻痹自己,对此一笑置之,最后却不知道怎么,被拉到台子上去唱歌。
是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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