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洲多雨,连日来阴雨绵绵,今日倒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琼玉楼是扶洲的一座小酒楼,不在繁华地带,招待的客人多是没什么灵根、堪堪炼气期的修士。
此时楼中人声鼎沸,厅堂内已经坐满了人,酒楼里的店小二们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在坐满了人的大堂中穿梭,有条不紊地为客人们上各色酒菜。
厅堂内热闹非凡,划拳的、拼酒的、大喊大叫的,嘈杂一片,喧闹声使得这堂内显得更为拥挤,然而即便如此,这厅堂中央仍然空出了一小块地方,搭建起一个四方小台,其上置一案桌,桌上一块四方的惊堂木,不难看出,这是为酒楼请来的说书人腾出的地儿。
听说书人讲故事,是修真界底层修士们难得的消遣。
此时尚未到说书人登台的时辰,厅堂内的修士们都百无聊赖地说着闲话,目光时不时往酒楼门口瞅一瞅,显露出一丝等待的焦灼感。
然而说书人未到,倒是先见一位锦衣公子走进酒楼来。
那人一身月白长袍,剑眉星目,质若青松,举头投足间隐隐透出一股矜贵之气,周身气息温和,宛如清风拂面,叫人一眼望去便舍不得移开目光,也实在是这人与酒楼中的气氛太过格格不入,不免让人心生几分好奇。
“客官来了?”店里一位小二一见他便赶忙迎出来,殷勤招待,“客官今日可还是坐原来的雅间?”
这人竟还是琼玉楼的常客?
众人不免惊讶了一下。
想来他们也不是天天都到这酒楼来,先前没见过这人也是有的。
苏钰一点头,又说了一句“有劳”。
小二脸上却显出几分难色来,略带歉意开口:“实在对不住,今日不巧,来的客官多,您原来的那雅间里已有人坐着了,别处也没了空位,您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去问问上面那位客官,您二位坐一处可好?”
楼上的说是雅间,其实也只是拿屏风隔出来的一处空间罢了,坐下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钰对此向来不甚在意,便又点了点头:“劳烦了。”
他如此好说话,小二脸上的神色一下轻松多了,留下一句稍等就上楼询问去了,不过片刻他便下来了,引着苏钰往楼上去:“那位客官答应了,您随我来。”
二人沿着木质楼梯走上楼,拐个弯,便停在一个隔间前,绕过一扇屏风,便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苏钰心中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悸,脚步不由停了。
将人带上来店小二便下去了。
苏钰犹豫片刻,抬腿往里走。
只见一位黑衣人靠窗边坐着,看着窗外,从苏钰这个角度看去,只能见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为这侧颜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至于那微挑的眼角与微微翘起的唇角,又为这坚毅的轮廓增添了几分艳丽的美感。
分明脑海中没有丝毫印象,可苏钰却隐隐从这黑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那熟悉感盘踞心头,让苏钰在看向那人时,心头不禁微微发烫。那人周身凝滞的寂寥,他似乎都能感同身受一般,觉出那孤寂的冷来。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黑衣人回过头来,看向苏钰,漆黑的瞳孔里仿佛凝结着万古长渊。
心头又是一烫,苏钰竟觉得眼眶有些湿。
那人挑挑眉,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眉峰几不可查地一蹙,他手中一动,便有一把椅子落在苏钰身旁。
“坐。”那人开口,言简意赅。
苏钰强压住心里翻涌的莫名情绪,镇定地道了一声谢,便在黑衣人用灵力送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他心中有疑惑,看着黑衣人,斟酌着言辞正要开口,突然就听一声惊堂木响——原是酒楼里请的说书人开始说书了。
被这么一打断,苏钰开口询问的念头便顿了一顿。
既是来这酒楼,或许也是为了听书……苏钰想到这,总不好打扰人家,便只是温润有礼地笑了一笑,没再开口,目光也由那人身上,移向了厅堂里的四方台。
那人垂了垂眸,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情绪。
楼上的隔间设得巧妙,楼下的人看不到上面的人,而上面的人却可以将楼下情形尽收眼底。那说书人的台子正设厅堂中央,从雅间看下去,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那留着胡子的说书人端坐案桌之后,手中折扇轻摇,侃侃而谈。
“今日要说的,便是我们扶洲第一世家——苏家。”
苏钰不由挑了挑眉。
这酒楼中的说书人他见过几次,敢讲,扶洲几大世家那点子事儿翻来覆去说了个遍,就他了解的来看,所述都颇为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