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了多少布”一个牵着马,满脸风霜的汉子问他旁边佝偻着背的同行的人。
“大约三十几匹绢,四十几匹麻布。上次来这里进货,卖出去以后赚了一两银子加半贯钱,咱们路上花费也不过两三百文钱,来清河县是值当的。咱们北地的布可真贵啊,不像清河县这里,真便宜。据说沈黎又给麻布和葛布降价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聪明人行事,我们是不会懂的。我们只管卖我们的,这次我打算沿途卖掉一些,剩下一半带回家给婆娘做家里人的衣裳穿”
“那你还不如在清河县买成衣穿呢,价格不贵,款式又好看。”
“说的也是,哈哈,那好,给我家孙儿也买几件新衣吧,据说十五文能买一件上衣,两件裤子,反正赚钱也是得花的,那就直接买成衣”
两个年过不惑的汉子说说笑笑地相伴而行,在清河县的成衣店买上一些成衣,带回去,给家人做新年的新衣穿。像他们这样的小商贩还有许多,他们大多赚的都是辛苦钱,这年代的路况说句不好都是轻描淡写,一路坐马车过来,能叫人身心俱疲。实际上,因为糟糕的路况,加上严格的户籍管理,愿意一路艰辛地赚商品差价的小商贩不算多,只是沈黎这里的让利过多了,因此商贩络绎不绝。
从北地到清河县的这一条路线,渐渐繁华起来,许多道路边的庄子都以低廉的价格食宿,两厢便宜。清河县的人们渐渐发现,就算自己做的不是布的买卖,收益也在渐渐增加
他们迷惑不解,但是有明眼人跟他们说道是怎么一回事“沈黎的织造局,将布的价格调低,原材料的价格调高,让周围的葛和麻都涨价了,今年我家光靠在山里收麻和葛,就能卖八百文钱。我家又拿着这笔钱,去买茶叶,买粮食,买集市的菜和肉,于是卖这些东西的人家,也能赚钱,还赚了许多。因为不止我家要买这些东西,其他今年赚钱的人都会买。”
“你说的对我家前些天,靠着给商贩住宿,也赚了五百多文钱。这钱赚得容易,我家三间客房,一天收租客六文钱,热水和早饭,我们家也不吃亏,反正房间本来就是空着的,包子和米粥不值钱。”
“还是这个新织造局带来的好处啊,今年的年好过了”
“今年只要没有懒人,都能过好我家的猪杀了,废油卖给沈黎家做肥皂,是一笔钱;收了葛根,是一笔钱;卖了粮食,卖了山里的果子,又是一笔钱。累是累,但是钱拿着舒坦啊。”
生意人都觉得生意好做,农人也觉得土产好卖了。今年卖粮食,跟往年一样的价格,农人们明显能感觉卖出的粮食更多了,以往有些种田大户,粮食卖不出去,丢了烂了也是有的,今年则刚刚好,连禽蛋都有些供不应求。
县令拿着赋税的报表,看得最为清楚。今年的税收,应该会让府城那边注意到吧。赋税缴纳的大头,就是沈黎的日用品加工厂和织造局。马上快要过年了,再过几天,税收就要全部缴齐。往年看着那些颗粒无收的百姓,税交不上来,就得服劳役,他也不想见到如此场景。今年税收怎么都能交齐,那些特别困难的家庭交不上来的税收,做点账,平掉也不是不行
沈黎看着麻和葛的价格又回落了,心里舒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想让种麻和葛的人赚钱,而是过于赚钱特别危险,尤其是明年需要种植棉花,如果一堆人现在看着麻和葛值钱,说不定明年开春,连棉花都不想种了。到时候葛和麻又淘汰了,岂不是害了那些盲目种植葛和麻的人吗沈黎宁愿现在被农人骂,也不愿意等来年听到破产农人的绝望哭声。不过现在还没人骂他,因为人们已经靠着以前卖不上价格的葛和麻赚了一波钱了,赚到就是运气,怎么能奢求这样的运气一直都在呢
沈黎编定的数学一二年级难度的课本已经完成了,主要教阿拉伯数字,从一教到一百,还有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正方形等平面几何图形的一般特点,还有计算他们的面积。教导大昭的长度单位和重量单位,以及相关换算。这些说出来有些笼统,但是里面可以学的东西确实有许多。
快要放年假了,沈黎就算做好课本,也不能叫厂里的人学。他就准备在年假期间,将三到六年级的小学数学全部回忆一遍,然后做成一本现代和古代知识交汇的数学书。这些都不算难,理论性的知识确实还不够,沈黎就同步编写了对应年级的同步作业。他想了想,这差不多就够了,到时候出试卷检测一下,兴许效果会更好。
沈来秋成了沈黎的第一个学生,最开始,他还觉得学这种长得奇奇怪怪的,叫做数字的东西没有什么用,等学到加法减法之后,他就不这么觉得了这也太好用了他算客栈的账,用算盘得拨好久,学会加减法之后,几乎只要随便想想,就能得到正确答案,客栈的账房先生现在看到他,目光都有些闪躲,仿佛在害怕沈来秋嫌弃他们算得慢。
沈黎手头上没有exce表格,但是简单做一个账本还是没有问题的。将收支的明细做成表格,沈来秋按照账房给的账本填上去,账目就变得清晰很多。沈黎还教他爹画柱状图,折线图和扇形图,沈来秋虽然懂得不算透彻,却也模糊明白许多这些图像的含义了。
沈来秋毕竟年纪大了,加上日常里事情多,沈黎抱起自己的小弟道“快些长大吧,等你到了可以念书的年纪,你哥我一定要好好教导你,让你数理化一个不落地学完,感动不动”
无知的沈小言冲着他无良的哥哥露出“无齿”的笑容,丝毫没有预见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会有多么“困难”。
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沈黎给闻柏鹤寄了许多糖栗子,这是他们家庄子里的栗子树结的栗子,又大又甜,做成糖炒栗子最好吃不过。沈黎还做了葡萄干,都是秋天成熟的葡萄做的,颜色发紫,甜度也刚好。等家里的猪肉宰了,沈黎做了肉松,闻着就特别香,口感也很特殊,可以用馒头夹着吃,也可以单独作为零食吃。
闻柏鹤在文州奔波一个月,风尘仆仆地归家,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安稳稳地放在自己卧室桌子上的一大包吃食。一看到这样外表比较“不羁”的包装方式,他就知道是沈黎给他寄了吃的。不知道为何,送他礼物的人那样多,没有一个能像沈黎这样,洒脱又随性,都是凡尘之物,被沈黎一送,就显得半点凡尘也不沾。
沈黎不知道自己被想得不沾凡俗,相反的,他现在浑身都是金钱的气息。因为织造局不是他的私产,所以拿到自己的本金和应有的劳务费,织造局就正式成为县令掌管的存在。原先的织造局在短短二十天里彻底破败了。
豪商的市场被挤压之后,实在扛不住压力,想要跟沈黎和解。沈黎这个时候才叫来者不拒,燕窝,狐皮,珊瑚,珍珠这些名贵的东西,该收就收下了,沈黎明白这些人的意思,无非就是带着他们一起发财嘛,这有何难先富帮带后富,都是应该的,他沈黎可不是那种小气人。
当然,主要是这个钱应当算是他规划那么久,该得的东西。沈来秋看着自己一年到头靠着庄子和村里的粮食赚的钱,还没有沈黎随便赚一个月的多,难免有些受伤。
余氏善解人意道“当家的,我以为你习惯了。咱们黎儿的本事,哪里是你能比得了的”
沈来秋更心塞了。
制造纺织机和飞梭的厂子迅速在清河县和隔壁汉山县之间圈定好了地方,准备建造起来。那里本来是一片荒地,隔壁县城的县太爷本身不想让沈黎到他的治下搞事情,奈何沈黎用实打实的金钱俘获了他“只要您让我在这里建厂,在您的治下占了多少土地,那我纺织机制造厂的税收,就按照占地的比例给。”
汉山县县令“”
很难拒绝,毕竟清河县县令那家伙交了多少税收,他是看在眼里的,沈黎能看上他们县城,还真是已经走运了
建厂不需要沈黎操心了,因为两个县的县令都会盯着看,沈黎只需要负责招人和给图纸建造就好了。后坡村的人知道自己年后就能在像日用品加工厂里的人一样,有着稳定的活计了,一个个喜极而泣。他们为了练习木工活,一个个手上都是伤痕,伤痕上还在长老茧。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心里觉得没有依靠的那种不安全感叫他们更难受,总觉得这样的钱,来得快,去得快,等订单一结束,他们就又要空闲下来了,这时候哪里有人会找他们做大批的织布机呢一旦有厂子建立起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后坡村的后人,也算是有着落了,有了这个厂,他们子子孙孙都能靠着手艺吃饭。
沈黎通知年假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喜气洋洋的。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劳作,以及沈黎时常会在开会的时候跟他们讲“人生苦短,时不时也要行乐”之类的话,大家现在都觉得放假原来是这样舒服的体验尤其是带薪休假以前觉得赚钱了,就该攒着钱不花,可是沈黎隔三差五给他们散点好吃的,看些好玩的戏剧,他们就真正感受到了赚钱的乐趣不在于攒钱,而在于可以大胆的花钱
当然,沈家村做生意的人家,因为这些工人观念的改变而获利良多这样的事情就无需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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