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过了几个月,年关将至,穆易竟真就留在了江州,没有回京。
京城那边,启合帝提前下了年节赏赐到三皇子府,府中管事将能够用上的东西都打包,连人带物一块转送到了江州顾府。
人是穆易府上得用的仆从,物则是过年用得上的新衣节礼等,就为让三皇子在外也能过个好年。
穆易倒是无所谓这些,未免扰了顾府让楚言看出端倪,他还特地约束了那些仆从,让他们不可随意出院,进出顾府皆走小门等。
顾夫人原还把穆易当成皇子,恭敬有加,可看多了自家宝贝“儿子”压在人头上欺负的场景,渐渐便没了生疏敬意,只把人当成了寻常寄居家中的侄子,给家里三个孩子备年节新衣的时候,也给穆易备了一份。
衣服做好送来那天,楚言被顾夫人叫去院里试新衣大小,见顾夫人院里的人要把其他衣服分别送到顾皎月、顾昔,以及穆易院里,楚言便换下新衣,和送衣服的仆从一块去了穆易居住的客院。
结果来得正巧,佘大夫才给穆易诊治完,此刻正在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佘大夫自从知道了楚言的真实性别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和她斗过嘴,奈何楚言就是个爱撩闲的,硬是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逼得佘大夫破了功,佘大夫就此破罐子破摔,也不管什么男啊女的,一张刀子似的嘴越发锋利,导致他如今便是遇上顾皎月,听到不高兴的话了,也是张口就怼。
楚言在桌边坐下,让身后的仆从把新衣拿进来。
穆易看了一眼,提笔写道替我多谢顾夫人。
楚言欺负穆易成了习惯,现下被谢了还不满足,非要再讨些便宜“一声谢谢就完啦。”
穆易神色自若,丝毫不见喜怒,提笔写道我父亲送来的节礼中有一株品相不错的人参,迟些便叫人送去。
楚言得寸进尺“那我呢”
一旁的佘大夫忍无可忍“你就跟着过来了一趟,做了什么就敢厚着脸皮和人要谢礼”
楚言瞥了他一眼“又没和你要,你着什么急”
两人吵了几句,处在中间的穆易像是听不见一般,平静地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下我能说话了,要听吗
楚言自穆易动笔开始就收了声,看完穆易所写,她先是抬头看向穆易,后又看向佘大夫,向他求证“真的”
佘大夫合上药箱,冷着脸道“不过是能发出些简单的声音,算什么治好。”
对自己要求非常高。
楚言才不管他泼的凉水,伸手拉住穆易的袖子,不仅让他说句话给自己听,还贱兮兮地让他说江州一带孩童间流行的绕口令,直到穆易写了字,表示自己说不了这么长一句话才作罢,只让他随便说点什么。
穆易垂眸想了想,正要开口,突然又被楚言打断。
“等等。”楚言转头对着佘大夫,嫌弃道“你怎么还不走老三说话给我听又不是给你听,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佘大夫“”
他硬生生咽下那句“你一个女儿家,非要赖在外男居住的客院里,你害不害臊”,冷着脸拎起箱子,离开了客院。
多余的人走了,楚言这才看向穆易,一脸期待。
穆易酝酿了一下,然后才道
“阿宴。”
从来不能说话的哑巴突然有一天可以说话了,亲朋好友知道定是高兴祝贺。
偏偏楚言大煞风景,听后就给出四个字,语气还特别的真心实意“好难听啊。”
穆易许久不曾说话,楚言来之前也不过是试着说了几个字,所以在发音上还有些难以把控,而且他的嗓子受过损伤,所以听起来十分沙哑,并不好听。
穆易也不介意楚言的“嫌弃”,他性子向来沉静,对楚言更是放纵。
之后楚言缠着要他多说几个字,他也依着楚言,一一说了。
楚言这才满足,然后问他“这可是喜事,先生知道了必然高兴,你真的不回去过年现在启程还能赶上除夕守岁呢。”
启合帝不仅文韬武略,还时常微服出京,见多识广,楚言在陪同启合帝微服出游的路上,因为想要听启合帝讲见闻,被哄着拜了启合帝做先生。
估计启合帝心里也是挺微妙的,谁人不想做天子门生,哪怕仅仅只是殿试统一得来的名头,也足以叫那些进士荣耀不已,偏偏遇上楚言,还得他用上手段去哄骗才肯叫他先生。
不过楚言也没有辜负启合帝的期待,她这一路虽本性不改,始终保持着启合帝最喜欢的纯稚本心,但也适时“成长”,让启合帝过足了当先生的瘾,更在最后半个月为了保护他这个便宜先生,拼上性命带他安全回到了江州。
真是再没有比她更值当的学生了。
穆易喝了口热茶,在纸上写道我留下不好吗
楚言拿起桌上的点心“对我来说当然是好的,我可从来没遇到过你这么好欺负的人,可我总觉得”
楚言咬下一口点心,细细品尝并咽下后才小声道“你是故意的。”
穆易依旧平静地看着楚言。
楚言满肚子的吐槽果然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你知道你大哥乐意和我相处,所以你故意由着我欺负、让着我,其实就是想和我亲近,好气你大哥对吧”
穆易一如过往每次回答楚言的任性要求一般,点了点头。
楚言低头啃点心“我就知道,拿我当刀使呢,现下还对我这么好,估计就是要等着来年入京,好再拿我去捅你大哥的心窝子,你也太讨人厌了。”
穆易终于再次提笔我气的是他,又不是你,且还让你得尽了好处,你为何要讨厌我
楚言给自己灌了一口茶“可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