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内,尹夫人将自己藏着的上等玉镯塞给看守,勉强换了块灰色的脏布。她也顾不得脏不脏,地牢里的凉意刺骨,床上的稻草湿漉漉的不仅没有半点作用还会伤骨头。她和另一个妾室亲力亲为把稻草掀了,垫上脏布。
尹夫人这才去看捻着佛珠默然不语的尹奶奶“母亲,你快来这儿坐。”
尹奶奶有痛风,发作起来疼得要命,尹夫人担心她忍着,才换了这垫子。
妾室滕姬擦了擦汗,貌美如花的脸蛋被涂得这一块那一块灰“姐姐,老爷何时来救我们出去啊”
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白天尹大人上朝不久后就有人包围了府里,把她和尹夫人抓了出来。
尹夫人的双亲已逝,两人的长辈中只剩下个尹奶奶。当尹夫人在牢里看见自己常年居于佛庙的母亲也被抓来,就知道这事讨不了好了。
尹夫人还没说话,尹奶奶冷哼一声,手指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些“那个没用的估计早被抓了,指望他不如指望墨儿。”
她只担心自己等人成了墨儿的软肋。
滕姬的脸色白了“那,那可怎么办啊,昭”
尹夫人捂住她的唇,对着惊慌的滕姬微不可见摇了摇头。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说。
尹府里除了尹子墨还有个不足两岁的尹子昭,尹家早在察觉不对时远远地给送到了偏僻的庄子里,只要不吭声,一时半会儿上头也不一定会揪住这个消失的幼童,同时给尹子墨送了信,等这边发现,尹子昭定然已被尹子墨接走。
滕姬虽然没什么脑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她含泪闭了嘴,学着尹奶奶的神态,在心里恳求诸天神佛,自己死了没关系,昭昭可要好好的活着。
步音飘着很快到了京城,她对这里下意识地很熟悉,一个牢一个牢的看过去,在禁卫军的监狱里找着了尹大人和其他被看管起来的官。
女鬼从天花板顶端冒出一个头,环视一圈,无一个女眷和家属。
她没有贸然行动,只是先将这里的地牢探清楚了,把一些凶险的机关和密道传信给尹子墨告诉她的线人,而后顺着直觉一路直奔暗地里的密牢。
密牢被建在黢黑的地下深处,越往下凉意翻涌,她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诸位大人的家属,包括尹夫人尹奶奶在内的三十三人。
她噫了声,又数了数,的的确确是三十三人。可是尹子墨给她的名单上家属只有三十二人。
女鬼到每个牢里再次核对,终于发现一个格格不入的瘦弱女子,听他们互相交谈安慰似乎是一个安大人的庶女。
步音对自己的记忆很自信,她不可能有错,那么问题肯定出在这个庶女身上。她到了外面打听打听,不曾听见安大人有庶女的消息,再从地牢里那个“安茹”手上看见了并不是刺绣执笔弄出来的薄茧,她心里有数了。
合着这是个无中生有的奸细啊。
如果有人混进来救人,在那种紧张和混乱的情况下定然不会细致辨认,等被救到了安全地方这女的反捅一刀啧啧啧,步音表示这个妙计听起来就很适合她这种宽和善良的女鬼使用。
计谋是个好东西,可惜的是碰见了不按常理的女鬼。她是个悠闲又执拗的,点了几遍人甚至去翻人家的族谱,甚至反手就学以致用非常快乐,哪家军师谋士碰见她就是倒霉。
步音把逃跑路线在心中顺了顺,飘到尹夫人的那个地牢里,用鬼气无声将声音传入最为靠谱的尹奶奶耳中。
“老夫人,可能听见我说话”
尹奶奶的手指一颤,稳住了,微不可见地颔首。
步音自称是尹子墨从江湖上找来的高手,会千里传音,告诉尹奶奶她是尹子墨派来救他们出去的,尹老爷那边有其他人救,这个密牢看守更加严峻,不要轻举妄动,等她信号。
女鬼想到那奸细,恶劣的心态又起,提醒尹奶奶她们之中本该是三十二人现在多了一个奸细,她已经查出对方是谁,她会给每个人传音,等把他们救出来汇合时会给一个暗号,没有做这个暗号的人就是奸细。现在不要将她传音的事告诉任何包括身边的人,以免打草惊蛇。
同步复述给其他三十一人,有一惊一乍稳不住的被她忽悠说是用内力封住了嗓子,等他们平静下来再解开。
为了少点解释功夫多点可信度,步音还用了一点点暗示和催眠。唔,她会催眠啊,不管了,肯定是活着的时候学的。
尹奶奶和尹夫人对视一眼,再瞅了瞅惊住却不能发声的滕姬,心里有数,也松了口气。
安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怯生生地握住旁边一个鹅黄裙子和其他人挤眉弄眼少女的手“菁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我没事。”菁菁赶紧安抚这个据说是被安大人无视的庶出小可怜。
“没事就好,”安茹抿唇笑了笑,垂下头是那种最不会引人警惕的弱小无辜,“都怪这牢里的凉气太深,不过我相信外面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乌黑的眼睛盈盈动人闪闪发光,引人怜惜,菁菁顿了下,笑着不着痕迹挣脱她的手“是啊,我也相信。”
安茹眨了眨眼,嗯了声,心底有丝犹疑和不安。她哪里做错了,引起了怀疑一切的打点都很完美,就算是安家的嫡子也不能确定自己那个风流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宠了一个婢女遗忘。
她好不容易打入这些人中间,可不能前功尽弃。
关押尹大人的地牢被人攻击,果然有人劫狱。大批禁卫军和埋伏赶往那处的同时,无人知晓京城贵胄更想抓在手里的人质底牌已被一只鬼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