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感应没有错的话……”魔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国王的神色,“留在博马里城堡的天使就是圣瓦尔。”
圣瓦尔。
国王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班兹城的监狱中,艾顿将军临死前留下来的话告知了他白袍修士的名字,并说“祂是圣瓦尔”。如今隐匿在博马里城堡中的天使,也是圣瓦尔。
“有人告知我,他的名字是沃里克·布莱,但祂是圣瓦尔?”
“啊,这就是他们用来蒙蔽律令的办法了。”魔鬼解释道。
一千年前的那场战争结束之后,天地之间的神秘力量开始各自隐退。战争的各方结缔下了古老的契约,那个有史以来最可怕也最强大的契约成为了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任何存在头上的“律令”。
以“律”为名,则要求这个世界井井有序,以“令”为名,则意味着它的不可违抗。
从律令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不论是神明还是地狱,不论是光明中的生物还是黑暗中的生物,都必须遵守,不能越过禁忌。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天使与地狱的战争演变成为了一场无声的默剧。双方遮遮掩掩地较量,挥舞着刀剑,上演彼此心知肚明的戏码。
国王明了,正是这种秩序之下的混乱给予了蔷薇家族可乘之机。
越是混乱的局面,越是有利于弱小者利用宛若过悬于高空的绳索般的手段壮大自己,达成目的。
蔷薇家族将自己作为地狱和神明中间的那个微妙交汇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魔鬼的言辞开始变得含糊起来。
“圣廷的手段是什么?”
国王并没有追问。魔鬼看似对国王十分恭敬,但就如一给他机会,他必定会不择手段将国王带往地狱一般,他并非表面这般无害。他含糊了言辞就肯定不可能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代行者。”
魔鬼回答。
这个答案在国王的猜测之中。
圣廷的教皇以神明在人间中的代言人自居,圣廷中的高级主教同样也是神明的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信奉圣主的人才会自称为“神的仆人”,其中教皇的名号则是“众仆之仆”。
所谓的“众仆之仆”与“神仆”虽然貌似谦恭,但这种谦恭是对至高无上存在的谦恭,它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傲慢——非凡力量对凡人的傲慢。在所有非凡力量面前,世人皆仆。
圣廷中,有一些人,他们有“圣佑者”之称。
据说,圣廷会花费巨大的精力寻找人间的特殊婴儿。通过圣廷选拔,被认定为“为圣灵庇佑”的婴儿会被圣廷接到圣所中,从小开始培养。他们被培育成为最忠实的使徒,圣佑者在熟记圣书之后,会被引导着接触圣物,这些人在圣廷中的地位尊贵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们并不参与圣廷的各项事务。
在魔鬼口中,比起那些裁决者,这些圣佑者才是真正的圣廷刀剑。
每一位圣佑者都会选定一位天使,通过日以继夜的祈祷虔诚信仰作为媒介,圣廷将天使的圣灵力量种入他们体中。这些圣佑者当他们召唤出天使,将自己化为圣灵的那一刻,他们就是天使在人间的代行者。
在白金汉公爵那一战中,参战的就是圣廷里这样的角色。
那位名为“沃里克·布莱”就是一位圣佑者,他以圣物的力量为代价,让天使的力量降临到他的身上。以身为人类的躯壳,从而蒙蔽过了律令的禁制。
这种方法与魔鬼请国王打开地狱之门有些相像,同样是借助了凡人之躯来蒙蔽律令。
“一个问题。”
国王若有所思地感受着骨戒上的细密纹理,低沉地开口。骨戒的质地很奇怪,戴在手上的时候可以感觉到淡淡的暖意,可是摸的时候,却又觉得它是冰凉的。
“关于圣瓦尔,你了解多少?”
国王说这句话的时候,低垂着眼,遮蔽了他眼底隐藏的情绪,声音平缓得就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魔鬼却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及“圣瓦尔”这个词的时候,国王平静的话语之下,蕴藏着的杀意犹如一把寒刀。
寒刀般那么薄那么锐利的杀意被国王压在心底,日日夜夜地以仇恨打磨着。
所以说,他的国王生来就属于地狱啊。
魔鬼微微地笑起来:“祂啊……祂是那一场战争中,第一位陨落的天使。”
一位死于白骨权杖之下的天使。
“杀死天使的代行者并不难。”魔鬼无意解释更多,他转而谈起了今晚的具体行动,“不过想要让那位再陨落一次就需要另外的东西了……嗯这取决于您。”
“说。”
“您愿意屈尊充当诱饵吗?我亲爱的陛下。”
……………………
博马里城堡,高塔。
塔楼的最顶层,白袍修士跪坐在一个巨大的银质十字架前,他微微低垂着头。比起第一次出现在罗格朗大地的时候,白袍修士此时的面容有了一些变化,兼具了男性和女性的美,有一种性别模糊之感。
这是那次他化身为代行者的影响。
日常的祷告完毕之后,白袍修士站起身,他望向镜子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