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天使手中的剑以白银铸成,正中间是一条长长的金线,有密密麻麻的锻造时锤炼出来的圣纹隐隐分布在剑身之上。当剑被白袍修士唤醒的时候,那些圣纹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辉,空气中仿佛有古老的圣歌被一整个唱诗团吟诵着,庄严浩大的圣威充斥满整个空间,驱逐着所有污秽不洁。
作为圣佑者,这不是白袍修士第一次与黑暗生物打交道,但这绝对是最危险的一次。
隐没在国王背后阴影中的魔鬼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寒意——自从他与天使共鸣之后,他就很少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要动别人的宝物啊……
在魔鬼呢喃般轻柔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袍修士感觉到的是从四面沉沉压下的无尽粘稠恶意。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仅凭着恶意,就让他觉得压力倍增?
怪不得导师当初提及古老魔鬼的时候,总是不吝啬以最严肃的形容,他们却是就是世间的一切灾厄本身——与他们共舞的,只有堕落之徒!
白袍修士不再犹豫,他握住白银长剑之后,就势重重下插,长剑没入桌面。闪电般的银光直掠而过,朝着国王而去——他看出来和他能够短暂地化身为天使一样,眼前的魔鬼能够留在人间是因为他与国王之间存在着某种契约。只要杀了契约一方的国王,魔鬼就将被驱逐回地狱。
魔鬼隔着椅背俯身拥抱国王,他带着国王猛地向后退出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闪电般的银光停驻在国王面前很近的地方,魔鬼漆黑的瞳孔中印出银光的轨迹,强行地将它停驻在了半空中。
“驱逐!”
不带感情的声音回荡在主帐中,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
那张做了许多标记的地图浮在半空中,它竟然没有被刚刚的火焰焚尽。在纸上,所有作为标记的刀剑图纹呈现出一种被火灼烧的暗红色。此时那些交叉的刀剑接二连三地从地图上一处接着一处地飞起,盘旋着呼啸着飞向长桌另外一头的白袍修士。那些刀剑朝着自己而来的时候,白袍修士听到了隐隐绰绰的哭声。
那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哭声。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童的……就像是所有因无妄之祸而死的人聚在一起放声悲鸣,声音里携裹着那么多的不甘那么多的愤怒。在那一瞬间,白袍修士眼前展开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战场,战场上遍地焦土,白骨叠尸,国王的话犹在耳畔——那是他们的罪,他们正在将杀戮带给那些虔诚的信徒。
动摇只出现在短短的一瞬间,白袍修士眼底的火焰无声无息地跳动了一次,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握着白银长剑,横于胸前,同时向后退开。
一声教人牙酸的碰撞声激荡而起。
白袍修士手中的白银长剑与魔鬼手中的龙骨长剑碰撞在一起。
在白袍修士被世界之布上的刀剑幻影晃住心神的时候,魔鬼抽身前袭。与此同时地面的圣火盘旋着朝国王吞噬而去,但是它们被挡下来了——一群黑色的纤细的蝴蝶盘旋在国王身侧,那些蝴蝶飞舞起来的时候,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它们不断地被圣火烧死,但又不断地有新的黑蝶从国王手指上佩戴着的骨戒中飞出来。
仿佛是一场华丽无比的光与影的盛大演出。
整个中帐成为了一个舞台,魔鬼与修士手中的剑不断地碰撞着,点点火星迸发出来。无比皎洁的圣火中,无数黑蝶翩翩起舞,世界的光明与黑暗正在胶着在一起,在光暗的中界人间的君王静默端坐。
白袍修士轻飘飘地退开,他身上的长袍被强劲的气流刮得衣尾猎猎,犹如羽翼正展开。
也确实有着一双教人目眩神迷的羽翼在白袍修士的身后浮现出来——天使的影子再一次出现在白袍修士的身上,他的面容那种难分性别的感觉越发强烈,他的瞳孔变得越来越澄澈,镜子般清楚地倒映出整个世界的倒影。
白袍修士手中的剑一点点地向下熔化,化为耀眼的光辉融进他的身体中。
圣灵在他的身体中一点一点地复苏过来。
在羽翼浮现出来的那一瞬间,原本处于观战般的国王抬起了手,紧扣在他手指上的骨戒在这一刻变得滚烫无比。浓稠的黑雾在一瞬间翻涌而出,地面上的那些阵法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凭空燃起的黑色厉火。一扇地狱之门缓缓升起,地狱之门内的漩涡正自慢慢转动着。
——地面的法阵同样只是个伪装!
国王与魔鬼真正要做的是,将战场转入地狱!
只有在地狱中,才能让一名天使正式陨落,再也无法复苏回到神国。
白袍修士正处于天使苏醒的特殊时间,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却已经无能为力了。黑色的厉火澎湃而起,魔鬼在半空中转身,以龙骨长剑逼迫着他后退。而在他后退的那一刻,黑火吞噬了他,漩涡爆发出暗红的光。转瞬之间,主帐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剩下。
国王、魔鬼和白袍修士全部消失在了主帐中。
………………
地狱。
魔鬼怀中抱着陷入沉睡的国王,与第一次他带国王以灵魂的方式进入地狱不同。这一次国王是直接连带着身体进入了地狱,尽管有着戴在国王指上的权柄骨戒作为保护,凡人与地狱之间的差异加上穿越地狱之门的压力,还是让国王陷入了沉睡。
如果国王醒着就会发现,地狱的天幕比他上一次来的时候,颜色更加深了。
大片大片的硫磺火雨从天空中滴落,血色的天幕中酝酿着某种可怖的东西。地面上的亡魂长河流动的速度比以前更加快了,旷野上凄厉的长风开始令人胆寒地刮着。
此时,地狱中多了一位格格不入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