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初的魔鬼自百虫爬出,所过之处白骨累累,在第三天他撕裂地狱,与诸神而战。……诸神抹去他的名字,将他放逐自世界尽头,深渊的锁链上铭刻永恒的诅咒,他将被禁锢直至世界毁灭。”牧师站在血腥的战场中,仰着头观看天空中的战斗,他以诗人般的语调吟诵着古老的往事。
时间流逝,一千年过去,可从眼下的这场面却能够窥视到世界最初时故事里狂妄的影子。
一道道刀刃般的烈阳从浪潮般的黑云中冲出,天使与魔鬼的战斗将世界黑和白的两面碰撞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经由魔鬼之血洗礼的龙骨长剑剑身变成狰狞的暗红,每一次与天使手中的圣哉之剑碰撞的时候,就会有强烈的劲流爆发开,将所在的空间扭曲。
天空就像变成了一面不断被打碎的镜子,裂痕累累。
圣火与黑蝶,炽日与乌云。
在这样极度激烈的战场中,如果魔鬼一个失手,天使成功对王座之上的君主发动哪怕一次小小的进攻,那么将已经将所有权柄赋予魔鬼的国王都将在顷刻之间死去。难以想象那个王座之上的凡人,是怎么胆敢做出这样百死一生的选择。
“王权。”
牧师看着魔鬼斩断了一位天使的圣哉之剑,然后转身驱使群蝶拦下了想要借机绕过他去击杀权柄真正拥有着国王的最后一位天使。
战局已见分晓。
牧师摇摇头,他明明身为牧师,却对天空中的战斗呈现出一种信徒不该有的漠然。天使即将陨落,虔诚者该痛苦流涕,该绝望该迷惘,但他漠然得就好像在天空厮杀的不是他该信奉该跪拜的神之宠儿。
地面上的战斗也将近尾声,数目远胜于罗格朗的神圣军被大肆屠杀,指挥官们在混乱的战场上大声怒吼,想要遏制溃散却无能为力。
牧师提着一个长匣子,穿行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韦斯特公爵。他巧妙地避开了英魂骑士们,而剩下的普通罗格朗士兵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经过一样。
在一处死人堆叠的低洼处,韦斯特颤栗着以死人尸体掩护自己,骑着骷髅战马肆意践踏他们的英魂骑士彻底击溃了他的自信,天使的陨落更是让他感到万分绝望。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伏身烂泥之中祈求圣主庇佑他们。
他听到了罗格朗士兵逼近的声音,伸手紧紧抓住身边的阔剑。
“是我,公爵先生。”
牧师握着一把随手从战场捡来的断枪,挡住了韦斯特公爵的阔剑。他穿过大半个血战场,一身牧师长袍依旧干干净净。
韦斯特公爵瞠目结舌地看着在他印象里低调沉默的牧师,直到此刻他才惊觉教皇西奥尔德到底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您,您是要来帮助我的吗?”
他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跪在地上,紧紧地抓住牧师的衣服。他所率领的勃莱西骑士在这场战役中几乎损失殆尽,这场原本以为能够为自己改变处境的战役,反过来将他推进了真正的深渊。
“西……不,教皇陛下是派你来帮助我的,对不对?我愿意向陛下献上忠诚!”
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韦斯特公爵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陛下对所有人皆报以宽容。”
牧师将匣子放到了韦斯特公爵身前,打开。
一面放着是一把褐色的木弓,所用的木料上带着奇特的天然花纹,那些花纹就像夜空群星的漩涡。木弓盛放在暗红的绸缎上,却像是盛放在鲜血之中。在看到这把弓的瞬间,韦斯特公爵只觉得仿佛耳边响起了群妖的尖嚎。
木弓旁边还放着一支以陨星碎片打造的箭。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把散发诡异气场的木弓。
牧师微微俯身,看着他抓起弓,以一种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恐怖狂热将脸贴在弓身上。
魅妖之弓,又名背德之弓。
这是一把伴随着诅咒和诡异色彩的弓,它原本是圣廷审判局的武器。但是它的主人一位杰出的审判者,用它将沼泽的魅妖全部击杀之后,魅妖不甘和怨毒的灵魂寄宿在了木弓之上,反过来诅咒了那位坚韧的审判者。最后他在一天,用这把弓袭击了一名红衣主教,背叛了教廷。
从那以后,这把弓就被圣廷列入了“禁忌之物”,束之高阁。据说拿到这把弓的人,都会背弃自己原本的立场,最后身败名裂而死。
“真是一把好弓,能试试就好了。”
韦斯特公爵喃喃地说,他伸手去抓匣中的箭。
“遵从您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牧师说,他朝韦斯特公爵微微欠身,然后离开了这个小低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