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梦知道他是调侃,却笑不出来,握住他的手臂,在一爿卖花灯的摊贩边上站定。
白彦转头,对上她那双坚定的眸子,轻描淡写道:“你也要和我滴血认亲吗?”
花梦眸光颤动,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她忽然觉得自己握住的并不是白彦的手臂,而是一片没有温度的细沙——她根本握不住,也留不下。
花梦自嘲地笑了笑,松开手,哑然道:“你直接告诉我吧,你多大了?”
白彦道:“二十有三。”
花梦深吸口气:“不会有错?”
白彦轻笑:“我再糊涂,也不至于连自己活了多久都记错。”
花梦抿唇,极力克制胸中翻涌的情绪,苦笑两声,道:“也是。”
斑驳的光影像一片片枯落的花瓣,沉入她黯然的瞳眸里,白彦微微蹙眉,想要宽慰,却见这双眸子忽然一闭,再睁开来时,已是光华流溢。
花梦朗然一笑,道:“我忽然想一个人逛逛,白公子先回吧。”
白彦盯着花梦,沉吟道:“早回。”
花梦笑着点头。
白彦垂眸,转身去了。
人潮如浪,即刻吞没了白彦霁青色的背影,花梦唇畔笑影终于消散,那流溢在眼里的光华,已变成了极不争气的泪水流下。
耳畔,仍是那样吵闹的、幸福的欢声笑语,仿佛这世上没有人忧愁,没有人苦恼,没有人失望。仿佛只有她,不知趣,不协调。
花梦仰起头来,慢慢把脸上的泪擦了,把眼里的泪擦了,重新走回这灯火璀璨的街道,走回这语笑喧阗的人群里。
有人急匆匆地赶去看舞龙,撞了她一下;有人忙乎乎地追着孩子跑,撞了她一下;也许还有人趁人之危,偷了她的钱袋。这些,花梦通通都不顾及了。在铺天盖地的喧闹声里,跌跌撞撞的人影里,她只是走着,哭着,走一步,哭一步。没出息,也没骨气。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影子渐渐寥落,身周的人声似乎也弱下去了,一道身形忽然墙壁似的,不偏不倚地拦了她的路。
花梦抬头,在阑珊灯火下,望进了一双琥珀一样的瞳眸里。
莫三刀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走上前来,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么想要哥哥,我就纡尊降贵,来当你哥哥好了。”
花梦呆若木鸡般,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人。
莫三刀把那糖葫芦塞进她手里,哄孩子似地道:“我呢,打小就照顾我师妹,还是很会疼女人的,你认我做哥哥,我保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天天哄你开心。你不是喜欢喝酒吗?风雨渡的荷花蕊、三津小筑的松醪香、何不公的神仙醉……我都带你去喝,什么长白山、天山、大华山……我也都带你去看,谁要再像那白眼狼一样欺负了你,我就立马把他打成烂泥。”
夜风吹过,吹来满街的落叶,与满头的星光,花梦站在这些落叶之中,繁星之下,带着泪笑:“人家又没有欺负我……”
莫三刀仍是笑嘻嘻地,把她的头一摸:“叫哥哥。”
花梦轻笑出声,眼眶的泪随之落下,一切的委屈、酸楚、狼狈、失落,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意义与归宿。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听着自己心口砰然乱窜的心跳,哑声开口:“可我不想你做我哥哥。”
莫三刀意外又不解,便挑眉:“那你想我做你什么?”
花梦攥紧手心里的那串糖葫芦,突然闭上眼睛上前一步,踮脚吻住了他的唇,漫天星辰,满街灯火,蓦然都在这一刻熄灭了下去,眼前只剩下对方眸里的微光,与那簇微光中渺小的自己。
莫三刀瞪着咫尺间这双微瞋的凤眸,脑海里轰然如电闪雷鸣,全身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他忽然想起了那夜被丢失的记忆,想起了那一个个缠绵旖旎的吻,想起了那个与自己拥吻的人……
千真万确,不是做梦。
一簇簇烟花在天幕绽放,漫天华彩又在彼此身后陨落,花梦睁开眼睛,松开了莫三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莫行云,我喜欢你,我想你做我将来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