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师太瞪目道:“张大哥,这两个小儿刁滑得紧,你休要被他们蒙骗!”
张靖山转过头来,日光底下,竟是一张阴鸷的脸,吓得了缘师太胆战心惊。
“你信不过他们,也信不过我吗?”张靖山冷面霜眉,了缘师太一时竟哑口无言。
张靖山负手转身,沉默少顷,突然拿过花梦手中点燃的三根香,垂着眉眼插入了香炉之内,他身后两派弟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这幕,纷纷瞠目结舌。
“尸体有四具,为何只给两人入棺?”张靖山垂落双袖,向身边的花梦质问,声音不恶而严。
花梦收敛心神,回道:“原本是想全都入殓的,可惜找来找去,也就只找到两口棺木。我想着,那萱娘和朱宏文情意相投,恩爱非常,分棺而眠反是不好,索性就委屈他俩,先暂时在草席上躺些时候了。”她说得天真烂漫,一脸骄纵、狡黠的笑意,“虽然寒碜些,但总归也是比翼连枝了,张掌门您说是吧?”
张靖山审她一眼,不置可否,继续盘问:“你们是如何在内乱之中活下来的?唤雨山庄的白大公子和他所带的女娃娃又在何处?”
花梦听他问起这茬,蹙眉轻叹,脸上流露委屈之色:“我们与张掌门分开之后,何尝又不是险境重重?合欢宫内乱当夜,我们刚巧逃离幻境,下得山来,眼见宫中各处杀声阵阵,火光连连,哪里还敢上前半步?只能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山脚不敢出声。当时我们个个重伤在身,奄奄一息,但凡被一个宫女发现,都足以当场毙命……那白大公子和阿冬眼下便还躺在天机台里,生死未卜,至于我和莫少侠……能残喘至此,实是上天庇佑了。”
张靖山眸色变幻,向堂外一名弟子吩咐:“去天机台看看。”
那弟子当下领命而去。
花梦所言半假半真,见张靖山不疑其假,反信其真,心下自然不惧。
“张掌门是不信我吗?”花梦反客为主,眨眨眼道,“我是女子,自然不方便当众验伤,莫少侠给大家看一看,倒是不打紧的。”说罢,便走到莫三刀身旁去,示意他脱衣。
莫三刀当着一众峨眉女弟子的面,心下自然不愿,可又只能配合,一时只能沉着个脸将上衣脱掉,露出一身微微渗血的大小纱布来。
在场众人一见,纷纷倒抽口气。
花梦眉心亦是一蹙。
张靖山举步走来,探指覆上莫三刀的天柱、大椎两穴,查探片刻,默然收回手去。了缘师太急切道:“如何?”
张靖山负手而立:“的确伤得很重。”
了缘师太大失所望,抱着拂尘,满脸郁悒道:“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她这一句没头没尾,但在场众人都听出了其弦外之音。合欢宫平白覆灭,花云鹤让位之言便成了个空头支票,他们历经万难杀入此处,面前这样的结局,一时之间哪能接受?
花梦端详众人神色,见他们忧的忧,怒的怒,恨的恨,悔的悔……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合欢宫既然是自行消亡的,这盟主之位,恐怕就得换个方式来让了。诸位英豪不辞万难,前来合欢宫为蓬莱城讨要公道,晚辈铭感五内,在此谨代家父谢过。现如今,这宫中横尸遍野,实在不宜久留,还请张掌门和师太以大局为重,早日班师,前往鄙城就让位盟主一事与家父细细商议。”
这一番话,既是稳定众人情绪,又是委婉逐客,张靖山与了缘师太到底老练,岂会看不出来,了缘当下驳道:“一盟之主,一言千金,岂可说改就改?”
众人见她反对,纷纷称是,花梦道:“可合欢宫是……”
了缘师太凌然打断道:“为灭奸邪,我等不顾生死,披荆斩棘,虽无功劳,却苦劳累累!在场诸位,何人身上的伤不是为除掉合欢宫而挨?不归山中,哪一个江湖同仁不是因令尊的让位之辞殒命?如果就因合欢宫自取灭亡而作废条约,岂非太令人心寒?!”
众人听到这里,自然已是义形于色,怒愤填膺,花梦自知人微言轻,一时半会儿难以转圜局面,只好说道:“那依师太看,该当如何?”
了缘师太却又沉默,只看张靖山。
纷飞白幡里,张靖山眉宇之间一派肃严,逆于日光之下,更显不可侵犯:“既然功劳已无从评定,那不妨,就以苦劳来论功吧。”
众人皆是一震,花梦更是匪夷所思。
只听张靖山慢慢道:“这苦劳,自然也不能单以某一门一派的损失情况来定,不然,弱者反成赢家,必遭天下人笑话。第一个闯出不归山、进入合欢宫并且还不损一兵一卒的,是花三小姐与莫少侠一行,此等能耐,乃至运气,我们心服口服,不敢非议。可惜,花三小姐本是蓬莱城中之人,不宜作为竞选对象,白公子重伤不醒,显然能力有限,故依张某之见,不妨便推举刀法卓绝、大难无虞的少年英雄——莫三刀莫少侠,为新一任武林盟主吧。”
莫三刀原本正在穿衣,突然喜从天降,登时被砸得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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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靖山:“花老贼,我们要这小子当武林盟主,你让是不让?”
花云鹤:“让。”
张靖山(内心戏):“太好了,可以准备neng垮蓬莱城了。”
花云鹤(内心戏):“太好了,可以准备认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