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沄并无性命之虞,不论谁是天子,对她而言并无不同。
她还是大唐最尊贵的长公主,一生荣宠。
可是她的内心还能像从前一样快乐无忧吗如今能陪伴着她,为她分忧又能为她所信任的人,除了武攸暨和薛绍,还能有谁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薛绍说要离开长安。
周兰若无法理解。
太平长公主像是年幼时逗弄永安县主一样,抬手捏了捏她那滑腻的脸颊,笑着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绍表兄既然决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裴阁老和御史中丞在朝中声望甚高,见识定然比你我要多,既然他们对绍表兄离开长安的决定都欣然同意,想来也是一桩好事。”
略顿,太平长公主的目光落在薛绍身上。
芝兰玉树,君子世无双。
像薛绍这样的人,理应能成为大唐千万子民请命之人。
他会是一个好官。
如今的长安局势不稳,净是一些往人心中添堵的事情,他要是能离开,倒是好事一桩。
室内很安静,旁边的小火炉中的梅花雪水烧开了,发出咕咚咚的声音。
李沄端起茶盅,还没端至嘴边,就听见凝绿有些微颤的声音,“长公主、长公主雍王造反太后令驸马去雍王府捉拿雍王了”
李沄猛然起身,手中的茶盅落地,茶水泼在了她的裙摆上。
武攸暨却一把握住了李沄的手臂。
李沄抬眼,看着武攸暨。
武攸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从风雪中疾奔而来的凝绿,沉声问道“雍王造反是什么意思”
凝绿的头发上沾着雪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长公主,周国公,御史台有人向太后弹劾雍王,说他在府中私藏兵器,意图谋反太后命人前去雍王府搜查,果然搜出了大量兵器”
李沄“”
武攸暨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更加用力,令她觉得有些疼。
李沄皱着眉头,细细地吸着气,“攸暨表兄,我疼。”
也不知道她是手臂疼还是哪儿疼,但她的神色看着已经十分冷静了,武攸暨松开了她的手臂。
薛绍和周兰若两人一脸震惊,相顾无言。
不过是片刻之间,李沄和武攸暨都已经想通了此事。
太后垂帘听政,虽然在李治在世时,朝廷群臣早已习惯了这位太后听政参政之事。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治驾崩,李弘即位,太后已经身居后宫不问政事。
雍王李贤虽然没有像旁人所想的那样权倾朝野,可在他身边还是聚集了好些大臣。
太后垂帘听政,令那些拥护李贤之人不满。
从李弘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开始,雍王就一心一意辅助他处理政事,这么多年,可曾有二心如今圣人驾崩,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只由裴行俭、裴炎等人商讨,便决定让太后垂帘听政,雍王情何以堪
李弘尸骨未寒,大朝会上两派势力就已吵翻天了。
明不对盘,暗也不对盘。
太后和雍王倒是谁也没说话,仿若那些势同水火的大臣们跟他们毫无干系似的。
可是太后怎么能不在意呢
雍王是她垂帘听政的最大威胁,这个儿子,她一直不太喜欢。他性格比李弘不拘一格,在皇家子弟间很混得开,虽然私下生活也曾放荡不羁,才能却是有目共睹的。
弹劾李贤,说他造反,到缉拿他归案。
这些事情在发生之前毫无风声,就是李沄和武攸暨都没有感觉到异动。他们虽然觉得先前的太后和雍王的平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却没想到这风雨来得这样快。
快得令人无法反应。
李沄快步走出室内,“备马我要入城”
那素色的身影走进了风雪中,大风将她的衣带吹得狂舞。
武攸暨顾不上跟周兰若和薛绍说什么,急急忙忙追上了李沄,“太平,我与你一起入城”
周兰若见状,也想跟上去,却被薛绍一把拽住了。
周兰若神情愕然地看向薛绍,“绍表兄”
薛绍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轻轻朝周兰若摇头,“这时候,你我最好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