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娘子入宫之心仍旧不死。
韩国夫人的这对儿女,怎会如此不让人省心
库狄氏想了想,转而回房写了一封信,三更半夜的,她就将信件交给了随行的羽林军之首苏子乔。
半夜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苏子乔看着递过来的信件,平日器宇轩昂的青年此时顶睡眼朦胧,语气自然也不会很有耐性,“库狄大娘,你该不会是让我半夜三更找个兄弟给你送信吧”
就不说长安大街夜间禁宵,这会儿连城门都紧闭着呢
库狄氏淡瞥了苏子乔一眼,似笑非笑的语气,“这是公主临睡前特别写给皇后殿下的,你敢儿戏”
这是小公主写的啊
苏子乔闻言,瞌睡虫顿时跑光光。
青年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圣人说了,除了要保证公主的人身安全之外,只要是公主的要求,都尽可能地满足。
不过是送封信而已,多大事
苏子乔立正站好,恭敬地双手接过库狄氏手里的信件,正色说道“库狄大娘,您放心。等明日城门一开不某这就让兄弟起来,带着信件到城门口等着,等城门一开,就立刻将信件送进皇城去”
库狄氏瞅了苏子乔一眼,转身,飘然离去。
苏子乔看着库狄氏那姣好的背影,站在原地片刻,然后转身,找人送信去了。
太平公主的仪仗到了梨花苑的翌日,城阳长公主说晚上在梨花苑的松鹤堂设宴,到时候小公主也会到松鹤堂。
贵夫人和小娘子们听说了,心中既兴奋又好奇。
太平公主是圣人和皇后殿下最宠爱的孩子,听说早慧,性子活泼伶俐,有许多从未见过太平公主的小娘子们都聚在了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晚上的事情。
在忘忧堂一隅,贺兰氏也在跟杨玉秀在院中谈笑。
杨玉秀坐在秋千上,秋千一荡一荡的。
贺兰氏站在旁边的一株杏花树下,看着面上笑容灿烂的杨玉秀,笑道“秀娘如今是越来越美了,难怪我姨母和圣人对你青眼有加,要将你选入宫中当太子妃。”
杨玉秀闻言,原本悬着的脚放下,脚落实地,原本一荡一荡的秋千顿时静止。
少女笑睨了贺兰氏一眼,声音有些微嗔,“贺兰姐姐怎么又在取笑秀娘若说美,谁能比得上贺兰姐姐”
贺兰氏一怔,抬手轻触自己的脸庞,神情有些落寞,“可美又有什么用”
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美,皇后姨母生怕她抢走了圣人的温柔和宠爱,才不让她进宫。
杨玉秀抿着嘴笑,“怎么没用我的二兄素来仰慕贺兰姐姐,特别求父亲去向周国公提亲。周国公不是都已经答应了我家的提亲了么”
贺兰氏“”
贺兰氏想起这事情,心里就恼火。如今看到杨玉秀,内心更是气得不轻。
杨玉秀是外祖母的娘家之人,国公府和杨家是有走动的。
只是外祖母和母亲在世时,本是计划要将她送入宫中服侍圣人的,因此她对杨玉秀这些人也很看不上。等她入宫之后,这些人都会赶在来巴结她和阿兄,何必将他们看在眼里而且那时的杨玉秀,虽是美人坯子的模样,尚未有如今的风华。
自从母亲和外祖母去世,她为母亲守孝,又不能进宫,整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没精打采,才艺也疏于练习。
等到杨玉秀路被选为太子妃的消息一传出来,她才发现,从前容貌和才艺都稍逊自己的杨玉秀,如今都已赶超了自己。
贺兰氏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面上却笑着与杨玉秀说起了当今的太子殿下。
贺兰氏从前是经常见到太子殿下的,而杨玉秀只是远远见过一两次。
说起太子殿下,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杨玉秀却不见羞怯,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和期待。
贺兰氏取笑她“秀娘,旁人都说女子出嫁前,心中都会觉得害怕。宫中规矩又多,可不比你在家里自在,你怎会如此期待”
杨玉秀闻言,原本放在地上固定着秋千的脚稍一用力,静止的秋千就又荡了起来。
“我听父亲说,太子殿下是谦谦君子,为人善良仁厚。去岁的时候,太子殿下为逃亡士兵的家属求情,朝野上下对他一片称赞,说太子仁德,大唐未来可期。如此善良出色之人,我有幸能被选在他的身边,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因此实在担忧不起来。”
杨玉秀的嘴边噙着一抹笑,声音温柔悦耳,说起太子李弘时,仿若那个俊秀的青年,便是她放在心尖的人。
贺兰氏看着杨玉秀的模样,心中越觉得自己处境不堪。
原本美貌与才艺都不如她的杨玉秀,即将要入宫嫁给她所喜欢的皇太子。可是她呢心中喜欢着圣人,却不能入宫,还要被阿兄逼着嫁给杨家二郎。
贺兰氏走到杨玉秀身后,一边帮她推秋千一边说道“秀娘,今晚长公主设宴,与我一起在忘忧堂住的两个小娘子,在梨花苑有其他的朋友,她们说今夜用过膳后,便要跟朋友一起秉烛夜谈,不回来忘忧堂了。我们也许久不曾秉烛夜谈了,不如你今夜便到忘忧堂来陪我吧。”
杨玉秀闻言,不疑有他,笑着说好。
贺兰氏一听她说好,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而此时,李沄正带着槿落秋桐等人站在围墙外。
春日的阳光洒落,周围繁花盛开,墙内少女毫不设防的笑声如珍珠落玉盘。
上官婉儿看向李沄,“公主,不进去吗”
李沄摇头,“不进去了。”
本来是想进去看看贺兰氏昨晚有没有被吓得睡不着的,如今看来,昨天的事情对贺兰氏似乎没什么影响。
这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贺兰氏,搞不好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李沄转头,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杨玉秀的笑声在她身后渐行渐远。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