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李沄带着武攸暨避过了两位兄长和薛绍,到了丹阳阁东边的一个水榭。
水榭建在一个人工的荷塘之上,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穿着一身轻薄夏衫的小公主坐在水榭靠水边的一个美人靠上,武攸暨还杵在前方,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沄笑盈盈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攸暨表兄,你坐呀。”
武攸暨一怔,那双跟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李沄。
李沄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武攸暨“”
武攸暨“多谢太平表妹。”
然后一个动作一个口令,默默地坐在了太平表妹的身旁。
李沄看着小男孩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词穷。
李沄在宫里接触得最多的小男孩,除了三兄李显和四兄李旦之外,就是薛绍小表兄。
但是薛绍小表兄不管在宫里还是长公主府,都是很受宠的,从未离开过父母,十分单纯。薛绍性格单纯,他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用李沄费什么心思去猜。
如今盘踞在薛绍小表兄心里的执念就是用功读书,早日将太平表妹打败。
可武攸暨不一样。
武攸暨从小是在房州长大的,房州不比长安,自己的家自由自在也不像宫里这么多约束。
关键是,小男孩千里迢迢离开了父母来到长安,也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亲人和小伙伴们。
李沄想,别说是小男孩了,就是一个成年人,大概心里也会难过的。
李沄跟武攸暨大眼瞪小眼半晌,然后小公主轻咳了一声,问武攸暨“攸暨表兄刚才为什么没跟三兄他们一起跟惊鸿玩你不喜欢鹦鹉吗”
武攸暨“没有不喜欢鹦鹉,但是有的鹦鹉会攻击人,两位表兄和薛绍应该经常跟惊鸿玩,所以不怕它。”
李沄想起来了,武攸暨进宫之后,她虽然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母亲的清宁宫,一次是在崇贤馆。私下她还没找过这个小表兄玩,更别提惊鸿这只鹦鹉了。
李沄想起两位阿兄和周兰若见到惊鸿时的第一反应,都是惊呼着说惊鸿很可爱,都想跟它玩的。
唯独武攸暨没有太靠近惊鸿,原因是鹦鹉对人会有攻击性。
李沄知道有的大型鹦鹉是会攻击人,惊鸿长得不算大只,但也不算小。但从骊山捡到惊鸿开始到现在,还没听说过惊鸿主动伤人的事情。
只见小公主展开笑颜,眉眼弯弯,“攸暨表兄不用担心,惊鸿很乖,不会攻击你哒”
武攸暨却一副很稳重的模样,用那稚嫩的声音徐声说道“惊鸿不一定会攻击两位表兄和薛绍,但是它有可能会攻击我。我在房州的时候,见过一只大鹦鹉把一个人的头给啄破了,流了很多血。”
略顿,武攸暨转头看向小表妹,语重心长地叮嘱“虽然惊鸿很可爱,也从来没有伤人。但它毕竟只是一只禽鸟,太平表妹平时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小公主眨着大眼睛看向攸暨小表兄。
攸暨小表兄本来还端着在房州时照顾小伙伴般的心情,叮嘱太平表妹。可是被粉嫩嫩又十分漂亮可爱的太平表妹一瞅,微微怔住了。
太平表妹比他在房州见过的小娘子都要漂亮,这些日子听两位表兄和薛绍提起小表妹时,言辞不一。
三表兄李显说起阿妹时,总是又爱又恨的,说到阿妹可爱处十分的骄傲自豪,说到阿妹可恨处又捶胸顿足。
四表兄李旦说起阿妹时,总是笑得温柔斯文,说阿妹是仙女姐姐送给他们的小可爱。
至于小伙伴薛绍则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太平表妹三岁就会认许多字了,背千家诗、百家姓这些东西是小儿科,她连论语都能背
众说纷纭,导致武攸暨对李沄特别好奇。
可自从武攸暨入宫后,发现许多事情都跟他从前经历过的不一样。
两位表兄和薛绍,尤其跟他差不了几个月的李旦和薛绍,一看便是读过许多书的感觉,举止谈吐都斯文有礼,是大人们见了都会夸奖的那种有礼貌又教养的小郎君。
就是三表兄李显那样,天天心里净想着怎么玩怎么折腾的,读的书也不少。
这些小伙伴,跟他在房州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十分不一样。
或许看到了别人的长处,就能察觉自己的不足。
武攸暨本是个机灵好动的孩子,可进宫后,因为察觉到种种跟从前不一样的地方,令他本能地收敛起自己的性情,开始观察身边的人和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李沄,这个被皇后姑母和圣人姑父捧在手掌心上的小公主。
“听起来,感觉攸暨表兄知道好多事情呢。”
小公主的声音让失神的小郎君回过神来,武攸暨眨了眨眼,说道“不是我知道很多事情,是我刚好遇见过,所以才会知道鹦鹉会攻击人。它的嘴巴很硬很厉害,要是不小心被它啄了一口,那真的会有一个血窟窿出来。”
李沄惊呼了一声,“这么吓人啊”
武攸暨点头。
李沄“那我回去的时候让人看好了惊鸿,别让它随便伤了别人。”
武攸暨又点了点头。
李沄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转而看向远处的景致。
武攸暨默然,看了李沄一眼,又看一眼,看了很多眼,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了。
武攸暨也不知道该要怎么跟太平表妹相处,要是跟表妹说他在房州时的事情,他又担心那些事情说出来会贻笑大方,要是跟表妹聊看了什么书,那更没得聊,因为他才启蒙没多久,而表妹三岁就开始认字了可武攸暨觉得太平表妹既然特别避过两位表兄和薛绍,拉着他到了这荷花湖上的水榭来玩,肯定是对他另眼相看的。
这个认知,让武攸暨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虽然他没有很会读书,也不会背许多的诗词,可太平表妹还是能看到他的优点,否则有怎会和他玩呢
武攸暨不想让李沄失望,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能说些什么事情让表妹高兴。
就在武攸暨苦恼的时候,忽然听到李沄问他“攸暨表兄到长安已经快两个月了吧”
武攸暨点头,“对。”
李沄侧头,那双明亮澄净的眸子看着武攸暨,“那你想家吗”
武攸暨“”
武攸暨“”
离开房州的时候,武攸暨对家里的人不舍还不如对小伙伴们的不舍来得多一些。可是到了长安之后,他却每天都在想念远在房州的父亲和母亲。
父亲虽然每天都黑着脸凶他,一副见到了他就觉得糟心的神情,可他仍旧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