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
第二天李沄起来的时候,武则天还在寝宫里。
槿落秋桐帮着李沄梳洗,李沄却坐在榻上直打哈欠。
武则天见状,走了过去,亲自接过秋桐手中的木梳,帮女儿梳着一头秀发。
“太平还没睡好”
李沄又掩了一个哈欠,跟母亲说“我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阿娘,我梦到库狄出宫了。”
武则天的手微顿,“哦那太平梦到了什么”
李沄也不管母亲在帮她梳头,闭着眼睛抱着母亲的腰身,咕哝着说道“太平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就记得库狄一会儿在宫里带我和永安跳舞,一会儿又要出宫。对了,她好像是要嫁人了。”
武则天“”
正在旁边整理东西的库狄闻言,有些讶然地看向皇后殿下,笑着说道“库狄曾听说母女连心,今日才知此话不虚。”
武则天也有些惊讶。
因为她昨晚才跟库狄氏说,等裴行俭的丧期一过,就让她出宫,嫁给裴行俭当继室。
武则天没有勉强库狄氏,也叫她不必急着答复,这些年来库狄氏在宫中如何,她都心中有数。若是库狄氏不愿意出宫,那么武则天也不会亏待她的。
谁能想到,皇后殿下才那么一说,小公主就说她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库狄氏要嫁人了呢
这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
除了用母女连心来解释,好像用其他的解释也说不通。
武则天低头,看着在她的怀里蹭来蹭去的女儿,心头柔软得不可思议。
皇后殿下亲手给小公主梳了个丫髻,然后让人从她的首饰盒里拿来一个新的金环。金环样式新颖,十分漂亮。
武则天将金环带在李沄的头上,扶着她的脑袋让她看向铜镜,“太平喜欢吗”
李沄一看带在头上的金环,弯着大眼睛说喜欢。
小公主心想,虽然她心里舍不得库狄出宫,但裴行俭是子乔的师兄。
不说儒将之名流传百世,就看子乔早些年跟着裴行俭在西域吃沙子,都能变得如今这样好,想来裴行俭也是个特别有本事的人。
出了宫,天高地阔,又该是另一番风景了。
她应该为库狄高兴的。
李沄给太子阿兄送了两支人参,就得到了太子阿兄回赠的一大块好狐皮的事情,让李治知道了。
李治笑眯眯地逗弄女儿“我们太平可真厉害,怎么算都不吃亏。”
李沄正在父亲的长生殿里练字。
听到父亲的话,嘴角微扬着,小公主一笔一划练大字,练完之后将毛笔放下,看向父亲。
李治轻轻挑眉,“太平字都练好了”
李沄点头,“嗯,都练好了。”
李治“拿给我看看。”
李沄将刚才练的字拿给父亲,李治看了之后,赞许道“长进了不少。”
李沄有些得意洋洋,那当然,她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不过李沄对自己的字有多少长进并不是那么关心,她觉得字能看就行了,她又当不成书法家。如今小公主关心的是其他事情。
“阿耶,阿娘前些天跟我说,等过年之后,库狄要出宫了。”
说起这件事情,李治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对,你喜欢的库狄要出宫当裴将军的夫人了。”
武则天要将她身
边的大侍女库狄氏嫁给裴行俭,裴行俭很爽快,说除了服之后,就准备迎娶事宜。等库狄氏过门后,他就会回安西。
李沄叹息,“阿耶让我喜欢的子乔跟着英国公打仗,阿娘让我喜欢的库狄出宫了。”
小公主说着,大眼睛瞅向父亲,问道“难道我上辈子欠了阿耶和阿娘很多银子”
李治“”
这小讨债鬼,上辈子欠了很多银子的应该是他和皇后吧
但是李沄不纠结上辈子到底是谁欠谁的银子,她拽着父亲的衣袖,问父亲“库狄会不会跟着裴将军去安西”
李治“不知道,这些事情你问阿娘岂不是更好”
李沄托着腮帮,秀气的眉头微拧,“问了呀,阿娘也说不知道。”
李治笑着摸了摸李沄的脑袋,柔声取笑,“太平这么小,就如此操心。”
李沄有些没精打采。
李治看着她那蔫巴的模样,有些担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没什么异常,放下心来。
君王看着女儿的模样,心头微软,徐声跟她说道“太平,还记不记得父亲谱的曲”
李沄有些怏怏,“什么曲”
“飞鸿戏雪,就是那首你说让你心里很难过的曲子。”
李沄点头。
李治在女儿身旁坐下,放柔了声音跟她说道“其实人有时候,就像是雪地一样。有许多的飞鸿从天空飞来,你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停留。有的时候,他们来了你并不欢迎,可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内心充满了不舍。可他们的停留,却从不跟随你的心意。”
“不管是子乔,还是库狄,他们来去,都是命中注定。”
李沄听了父亲的话,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向父亲。
圣人感觉自己好像被女儿怀疑了,“难道太平觉得阿耶说的不对”
小公主皱了皱鼻子,跟父亲说“子乔和库狄的来去才不是命中注定的,子乔是阿耶让他去打高丽的,库狄氏是阿娘让她出宫的。”
李治有些讶然。
他本是想跟女儿说,不管是苏子乔还是库狄氏,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的一生中,会遇见无数的人,好的坏的,有她留恋的,也有她想摆脱的,可是最终这些人的去留都由不得她决定。
女儿虽然年幼,但有的道理也该让她慢慢理解。
谁知李沄却是这么直接了当地说了是他和皇后决定了这些人的去留。
李治心里有些复杂,他记得不管是太子李弘,还是潞王李贤,都被他教导过这个道理。
两个儿子听父亲讲道理的时候,连连点头,谁都没像女儿这样反驳他。
小太平都还没满五岁呢,就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老父亲忽然觉得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