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护府设立至今,已经三十余年,管辖天山南北之地以及葱岭以西之地。太宗在位时,与西域诸国相交甚好。如今频繁要跟大唐争夺西域诸国控制权的吐蕃,与大唐的关系也一度十分融洽。
“子乔记得年少之时,刚到安西都护府,便听说吐蕃的国相派人送来了他们的美酒,说是请师兄尝一尝。那时子乔心想,这吐蕃的国相真随和,一定是个好人。”
裴行俭闻言,哈哈大笑。
青年听着裴行俭的笑声,清俊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后来子乔才发现,所谓好人坏人,并无明确的分界。”
苏子乔年幼时听说的吐蕃国相,是禄东赞。
禄东赞是吐蕃的一代名相,追随一代雄主松赞干布,令吐蕃崛起成如今在军事上可以与大唐抗衡的国家。
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和亲之事,就是这位禄东赞作为主使,出使大唐之行促成的。
松赞干布在位的时候,一直与大唐相处融洽。可后来松赞干布去世后,孙子继位,禄东赞以辅助幼主之名,独揽大权,开始频繁与大唐交恶。
吐蕃与大唐交恶,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唐的附属国吐谷浑。吐谷浑和吐蕃两国相邻,历来有边境之争,时常会有些小打小闹的军事冲突。
既然是小打小闹,就不必太放在心上。
毕竟,吐谷浑是大唐的附属国,太宗在位时,被西域诸国尊为天可汗,可见大唐赫赫国威。
龙塑三年,那时被圣人和皇后殿下捧在手掌心上的小公主尚未出生,大唐在东面跟百济的战争正打得天昏地暗,吐蕃趁机侵犯吐谷浑。
吐谷浑不敌吐蕃,只好向大唐求救。
可是朝廷能怎么办呢
边疆纷争不断,兵力就这么多,只好先挑了要紧的处理。
谁也没想到禄东赞狼子野心,一把就吞并了吐谷浑。
吐谷浑被吞并后,西域一带来之不易的安定就被打破。
三天两头的,不是这个部落被吐蕃欺负了,就是那个部落被吐蕃打哭了。
好不容易,禄东赞死了。
本以为禄东赞死了之后,能稍稍喘口气,毕竟,雄才难得,禄东赞之后,未必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古人说得好,虎父无犬子。
禄东赞去世,他的儿子钦陵继承相位,此人在对外政策上,比他的父亲更有野心,又是个军事奇才,行事大胆果断,如今更是直接向大唐宣战,想要攻陷大唐在西域设立的州府,进而抢夺安西四镇的控制权。
如今想起这些事情,不管是裴行俭还是苏子乔,都不能简单地说一句“要是当初吐谷浑向大唐求救的时候,不要听之任之就好了”。
当今圣人李治,在边疆的事情上,已经是十分有远见。只是当时正碰上与百济的战事处于关键时刻,确实鞭长莫及。
裴行俭与苏子乔走进了书房,在他的案桌旁摆放着一个大花瓶,花瓶之中放了许多的画卷。
裴行俭拿出其中一个画卷在案桌上展开,那竟是西域一带的地图。
裴行俭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然后落在了大非谷所在的地方,抬头看向苏子乔“此次朝廷集结大军,令薛仁贵为主将,以为吐谷浑复国为名,讨伐吐蕃。子乔认为此战将会如何”
苏子乔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沉吟片刻,才徐声说道“薛将军用兵如神,但钦凌此人也是当世奇才,难说。”
裴行俭哭笑不得,瞥了苏子乔一眼,没好气地轻斥,“你打什么官腔呢,有话快说”
苏子乔“哦”了一声,然后直接说道“朝廷集结五万大军,数目不少。但我军长途跋涉,到达此地难免水土不服,作战能力会有所削弱。而吐蕃大军在本土作战,本就有优势,钦凌此人在军中威望极高,此次又亲自率领大军,士气高涨。”
“薛将军有用兵之能,但单凭主将一人。打不了胜仗。朝廷安排的副将如何”
裴行俭抬头,炯炯有神的双目看向苏子乔。
苏子乔笑道“子乔记得英国公李绩讨伐幽州之时,一位副将在前线打仗,粮草用尽,写信求援。可送来的信件不说要支援,却作了一首诗,若不是英国公身边有人看出其中的意思,那一战恐怕是是胜不了的。”
裴行俭闻言,朗声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郭待封吧”
郭待封把求救的书信写成诗的事情,至今英国公提起来,还忍不住骂骂咧咧的,说郭待封那脑袋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粮草用尽,军情紧急,便该言简意赅,作什么诗可郭待封那厮却说是怕信件被高丽军截获后,知道他们山穷水尽,趁他病,要他命。他却没想到那首诗要是被高丽王截获,即便是高丽人看不懂其中玄机,我方的辎重也无法送到前线,他横竖也是死。
英国公在朝中甚有威望,又愿意提携后辈,大家都很爱戴这位老人家,也乐意跟他唠嗑。
唯独郭待封,见到了英国公就要绕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