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苏子乔又说“公主与雍王感情深厚,令人羡慕。上元节那天,公主与几位小郎君在人群中看剑器舞,雍王站在芙蓉楼雅间的窗户前,一眼便将您认了出来。”
李沄讶然。
苏子乔却点到为止,再多的话却再也不说了。
处于皇权之下的骨肉亲情,并不是外人能体会的。
李沄惊讶过后,就笑了起来。
子乔的意思,大概是让她有时间多去雍王府找二兄唠嗑家常罢。
人若是心中苦闷,有个不需要设防的人陪在身边,即便陪伴在身边的人什么都不懂,可有人真心陪伴,那也是好的。
小公主看向苏子乔,十分真诚地说道“等子乔启程去西域那天,太平与二兄去为你送行。”
李沄出宫,直奔城阳长公主的公主府。
永安县主周兰若,本该是在昨天就入宫的。李沄听说母亲派了人出宫去接周兰若入宫,就过去跟母亲说反正她也要出宫去城阳姑姑的公主府,可以先让周兰若去城阳姑姑的公主府里住一天,等她出宫的时候,再把周兰若带回宫里就好了。
皇后殿下在这些小事上,从来都乐于纵容女儿。
听李沄那么说,就随她去了。
李沄才踏入长公主府的大门,迎面就碰上穿着一身石榴色高腰襦裙,披着白色滚毛狐裘的周兰若,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女。
周兰若见到李沄,面露喜色,她忍不住快步奔向李沄,高兴地喊着李沄。
“太平”
声落人到,永安县主还是像从前一样,跟小公主分开了几天,就好像是八辈子没见面了似的,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就给了李沄一个熊抱。
李沄“”
永安县主越是长大,双臂的力气就越大。
这么一个熊抱过来,李沄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周兰若激动地攥住了李沄的手,高兴得想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沄莞尔,“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是跟你说了,是因为我不能出宫看薛绍表兄,才让你出宫替我看望他的。如今我能出宫,你自然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宫啦。”
周兰若望着李沄的笑颜,忍不住又抱住了李沄。
事情哪像是太平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但不管怎样,她能继续和太平待在一起就很好了。
李沄被周兰若弄得心底也是一片柔软。
在她以后的生命里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周兰若这样对她了。
小公主伸手,拍着永安县主的后背,安抚说道“好啦好啦,你如今可是小娘子的装扮,跟我这个小郎君抱在一起,像什么样当心传出去了,日后嫁不出去。”
周兰若被她逗得直跺脚,语气娇嗔,“太平”
李沄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因为想到雍王李贤而升起的愁云,顿时一扫而空。她伸手捏了捏周兰若的脸颊,语气十分愉悦地说道“永安,我们先去看城阳姑姑,然后就去找薛绍表兄。”
周兰若直接牵着李沄的手往薛绍的院子走,她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城阳姨母本是要出来迎接你的,可想到昨天宫里的人传话时特别叮嘱了,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于礼节,所以城阳姨母干脆就在绍表兄的院子里等你了。还有攸暨表兄,他也早就到了。”
薛绍住的地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幽篁馆。
城阳长公主在幽篁馆没待多久,只跟李沄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借口离开了。全都是十来岁的小家伙,朝气蓬勃的,她留在幽篁馆,几个小家伙反而还玩得不快活。
李沄等人目送城阳长公主离开后,便开始张罗起事情来。
从前几个小家伙凑在一起玩的,要玩的事情总是很多。
武攸暨煮茶,薛绍舞剑,李沄抚琴,周兰若跳舞各种各样的节目,层出不穷。
如今薛绍的后背受伤了,不能舞剑,只能乖乖坐着。
倒是武攸暨从国公府带了一整套的茶具来,城阳长公主一离开,幽篁馆的小书童们就收拾着庭院中葡萄架下的桌子和凳子,桌子上摆出了武攸暨带来的茶具,旁边还烧起了红泥小火炉,周兰若帮着武攸暨将他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开。
李沄陪着薛绍坐在旁边,陪他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些天我待在公主府里,一切都挺好。尚药局的大夫每隔几天就会来看我的伤势,前几天的时候抬手还会觉得疼,现在已经好多了。”穿着一身月牙白常服的少年坐在葡萄架下的一张石凳上,脸上带着几分病容,却无损他的俊美。
只见少年的眉目浸润在一片温柔的笑意之中,语气也温柔,“待在公主府里,一点也不闷。从前阿娘总说我没空陪她,如今我有时间陪她一起待在公主府里,她又嫌弃我给她添乱。永安每天都会来读书给我听,攸暨也常来看我。”
薛绍的目光澄明清澈,笑着宽慰专门出宫看望他的小公主,“太平不必担心,我虽然受伤了,但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
顿了顿,他又说“昨个儿阿娘让人来为我做新衣,做衣服的人量了一下我的腰围,短短一个月,长了一寸。”
李沄本来还一本正经地听着,听到最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薛绍看着李沄的笑颜,嘴角微翘着。
那天晚上,他本就是把命豁出去了的。生死关头,太平也并未扔下他独自离去。
他不需要太平因为他受伤了,而对他心生愧疚。
她不需要愧疚,他还是喜欢看到太平这样无忧无虑的开怀模样。
这时,帮着武攸暨烧水煮茶的周兰若端了个白釉梅花杯过来。
永安县主小声跟李沄说道“这是攸暨表兄在冬天时收集的梅花雪水,说是入口甘甜,令人回味无穷。我听他说过这梅花雪水好多次了,还说这最好的水,就要用来煮茶才不浪费。方才煮开的时候,我偷偷倒了一杯,太平你尝尝,看是不是真像攸暨表兄说的那么好。”
李沄望着眼前的白釉梅花杯,微微一怔。
周兰若小声催促,“你快接,不然等会儿攸暨表兄发现了,要怪我们浪费了他的好水。”
薛绍在旁给周兰若吃定心丸,小声说道“永安,别怕。攸暨不会发现的。”
李沄忍着笑,望着周兰若和薛绍,也像是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门,“我不渴,永安你给绍表兄尝尝吧”
周兰若顿时迟疑了,她看了薛绍一眼,默不吭声地端着杯子掉头就走了回去。
薛绍“”
李沄被周兰若的举动逗笑了。
正在专心洗茶具的武攸暨听到笑声,抬头看向他们。
武攸暨“太平在笑什么呢”
站在武攸暨身旁的周兰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釉梅花杯,慢悠悠地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然后笑嘻嘻地跟武攸暨说“没笑什么,我刚才跟太平说了个笑话。”
武攸暨“什么笑话”
周兰若“不告诉你。”
武攸暨“”
李沄被逗得笑不可仰。
春日的阳光洒落在庭院,坐在葡萄架下的李沄被暖阳晒得脸上红扑扑的,她坐在凳子上,笑声仿若是银铃般洒落在幽篁馆中。
少年薛绍看着李沄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仿若是住了无数星辰在其中,明亮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