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堂之事,杨玉秀极少过问。
武则天对杨玉秀很满意,时时夸奖她。
李治也很满意,也经常跟自己的皇后说,太子殿下得了杨玉秀这个太子妃,他再也不用担心太子了。
李沄向来都十分喜欢杨玉秀,温婉大方,又心存善念。杨玉秀入主东宫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中,除了她没能为李弘生一个孩子,实在是没什么值得诟病的了。
再说了,李弘没孩子,也不是杨玉秀的错。
这不是东宫里其他的妃子,也都没有消息么
李沄笑着宽慰杨玉秀,“阿嫂别担心,太子阿兄的咳嗽之症,总是在天冷的时候才容易发作。如今春暖花开,又有阿嫂精心照顾,太子阿兄会好好的。”
杨玉秀笑着点头。
李沄看着杨玉秀舒展开的眉目,自己却在心里担忧起来。
历史上的太子阿兄,是在这一年的春天,于东都洛阳的合璧宫去世。
今年父亲和母亲都去东都洛阳,太子阿兄大概是不会有事的吧
如果历史上的太子阿兄是被母亲毒死的,那大概是不会有事的。
如今父亲放权,母亲和太子阿兄两人中间有个杨思俭周旋,母子关系并不紧张。
去年的时候武攸暨将妙手大师改过的地图交给了杨思俭,杨思俭看过之后,赞叹不已。
杨思俭拿着地图去找李弘,说如今西域到长安的商路开通了,关中商人跟西域胡人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商路沿途的州府发展得都不错。若是巴蜀之地到关中的陆路能修好,不仅有益于大唐的粮食运输,从西域到长安的商路,便能顺着修好的陆路贯穿大唐。
李弘看了地图,又招来了东宫的属官来商议,觉得此路若是能修成,确实是利国利民。
李弘夸奖杨思俭,杨思俭却笑着说此事臣不敢居功。
此时已经入朝拜相的杨思俭,很是懂得韬光隐晦的道理。
有时候功劳太高,容易招人眼红,他既是皇后殿下的表兄,又是太子殿下的岳父,皇亲国戚,又位高权重,并不需要再揽什么功劳上身。
对于修路之事,杨思俭直接把功劳归于武攸暨身上。
武攸暨是阎立本的关门弟子,阎立本如今人已经去世,可桃李满天下,大名鼎鼎的大理寺丞狄仁杰,是他的学生,工部的许多官员,都是他一手提拔。
武攸暨身为阎立本的亲传弟子,在尚且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为如今的安西都护苏子乔设计府邸。
如今在骊山脚下的百草园,也是由武攸暨亲手设计。
自古英雄出少年,武攸暨天赋异禀,又有名师指导,能有如此成就并不奇怪。
李弘在父亲李治面前,没少夸奖武攸暨。
皇太子这么赞赏皇后殿下的娘家人,能跟母亲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那是不可能的。
李沄不担心母亲会毒死李弘,她担心历史上的太子阿兄是因病猝死。
如果太子阿兄是因病猝死的话按照长幼有序的原则,下一个皇太子就是雍王李贤。
想到像是被母亲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二兄李贤,小公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要是二兄当上了皇太子,那就坏菜了。
杨玉秀不知道小公主的心事,正在笑着跟周兰若说话,周兰若说去年的时候城阳姨母酿了梅子酒送进宫里来,皇后舅母和太平都很喜欢。她前些日子看了酒谱,酒谱上有说桃花酒怎么酿。
永安县主想等会儿泛舟之后,跟太子妃一起去收集桃花,回来酿桃花酒。
杨玉秀听着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若是酿得好了,到了今年中秋节的时候,便能拿出来喝了。
小公主对酿桃花酒没有兴趣,她只想知道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太子阿兄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陪她赏月。
嘤。
真是愁死个人了。
于是,本该享受大好春光的小公主,因为知道得太多,天天担心太子阿兄会猝死,晚上做起了噩梦。
皇后殿下和圣人得知宝贝女儿连日噩梦缠身,很是担心。
圣人李治和皇后殿下亲自带着尚药局的殷大夫到丹阳阁,说是让殷大夫给小公主摸一下脉象,给她开一些安神养气的药膳吃一段时间。
李沄一听到药膳两个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殷大夫开的药膳挺好的,能把人养得白白胖胖,就是要忌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嘴里淡得没味儿,吃什么都不香。
小公主不想过那样的苦逼日子,抱着母亲撒娇,“太平没事,太平不想吃药膳,就让殷大夫给太平配一些安神用的熏香就好。”
圣人双手背负在后,看抱着母亲撒娇的小女儿,板着脸说“又不是叫你喝药,不过就是吃点药膳而已,不许任性。”
李沄委屈巴巴地望向父亲,语气也委屈,“可我没病啊,不过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李治看着女儿皱着眉头的委屈模样,又想起小公主年幼时因为一场噩梦而引发的大病觉得这时候,断然是不能随她胡闹的。
圣人硬起心肠,“不行,必须得吃药膳。”
李沄私下跟周兰若念叨,“我曾经听说,男人到了中年性情便会变得反复无常,很不讲理。我的阿耶虽是天下最好的阿耶,可到了中年,也逃不过那样的命运。”
圣人舅父在永安县主的心中,就跟个谪仙人似的,此时听到小公主这么念叨圣人,自然是不敢搭腔的。
就算永安县主心中十分好奇小公主到底是从哪儿听到那样的话,也不敢多问。生怕多问一句,就亵渎了她的圣人舅父。
李沄念叨了两句,见周兰若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神情,自讨没趣,干脆不念叨了。
药膳也吃了,熏香也用了,小公主依然睡得不安稳。
槿落秋桐都十分着急,就连华阳夫人库狄氏都入宫来小住,陪着小公主,仍旧是没什么用。
皇后殿下看着女儿眼底下的阴影,很是心疼,跟圣人说“太平夜里被噩梦所扰,天天都睡不安稳,不如叫感业寺的师太到丹阳阁念念经吧。”
要是搁在平时,圣人说不准会说皇后殿下病急乱投医,他的小公主出身尊贵,邪祟见到她自会退避三舍,岂敢去纠缠她
可如今小公主已经连续半个月没睡个安稳觉了李治心情有些沉重地点头,说“也好。”
李沄看着父母为她睡不好的事情忧心,也是有苦说不出。
她倒不是心里有多害怕,只是心里有事放不下,自然而然就会睡得不安稳。
噩梦也没有天天做,就是头一天的时候梦到太子阿兄七窍流血、倒地而亡的模样而已。
可不管她怎么跟父母解释,都没用。
好不容易,熬过了春天,迎来初夏。
皇太子李弘还在东宫里好好的,天天活蹦乱跳。
听说前两天的大朝会上,太子殿下还舌战群儒,将那些鼓吹圣人派兵攻打突厥的主战派反驳得跟鹌鹑似的一声不吭。
至此,李沄心中的大石才终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