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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绍想到大理寺去跟狄仁杰办案。
若是让李治直接跟狄仁杰说,有些小题大做。可薛绍的父亲薛瓘已经去世,两位兄长虽然有职务在身,都是在宫里当值的,平日跟在大理寺里办案的狄仁杰,实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要什么人去跟狄仁杰提起此事比较好呢
正在雪堂练字的李沄心里正琢磨着,周兰若领着槿落和秋桐进来,两个大侍女正端着尚食局新做的点心进来,周兰若让她们摆放在旁边的案桌上,笑问李沄“太平,在想什么呢”
李沄抬头看向她。
“你这儿,都皱成一座小山了。”周兰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笑道“是在想绍表兄的事情么”
李沄将手中的笔搁下,侍女端来温水和手帕给她净手。
李沄将手洗干净之后,坐在一旁尝了尝点心,只是笑着跟周兰若说“绍表兄还没出宫之前,性情比如今要开朗得多。”
周兰若默了默,“姑父去世,城阳姑姑如今也心智不清,绍表兄这些日子心里自然是十分难过。我觉得如今的绍表兄虽然不比从前开朗,性子却是沉稳了许多,未必不是好事。”
周兰若一边说话,一边在旁边煮茶,茶煮好之后,给李沄斟了一杯。
她和李沄都跟着武攸暨学过分茶之术,术业有专攻,她的分茶之术别说是跟技术已经出神入化的武攸暨相比,就是跟李沄相比,也差好大一截。周兰若在茶盅上斟茶,茶汤分成了一片叶子的形状,可没一会儿,就散了。
李沄看着茶汤上那片已经没形的叶子,笑着抿了一口。
周兰若坐在她身旁,语气有些怅然,“物是人非,我去了城阳姨母的公主府,心里就是止不住难过。绍表兄天天待在府里,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如何。自从城阳姨母认不得人之后,从前爱笑的绍表兄如今笑起来,好像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我再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李沄听着周兰若的嘀咕,忍不住抿着嘴笑,她将手中的茶杯搁下,“绍表兄日后是要入朝为官,若是那么容易被人猜透心中所思所想,可怎么行朝廷上的那帮家伙,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周兰若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她拿了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的那棵银杏树,一片叶子在风中打着旋落下,它本应落在地上,可它还没飘落在地,又被一阵风卷走了。
皆是身不由己。
李沄笑着站了起来,走出雪堂,“我方才在想,绍表兄要去大理寺跟着狄寺丞办案,这事情找谁出面会比较好。不如去找一下吏部尚书裴行俭替他出面”
周兰若“啊找吏部尚书啊太平是想让绍表兄去拜访裴尚书吗”
李沄走出大门,往荷塘水榭的方向走,只听得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华阳夫人有了身孕之后,便极少入宫。我好些日子没见她,想她了。”
华阳夫人库狄氏,如今有身孕已经九个月,她会在仪凤二年的夏天,为裴行俭生下一个孩子。
李沄跟父母报备了出宫之后,便换了一身小郎君的衣裳,带着周兰若出宫了。
时值初夏,天气已经较为燥热。
华阳夫人和李沄正在裴府的后花园里乘凉,今天是裴行俭休沐,可他仍旧有事情要处理,正在书房忙着呢。
李沄一直手搁在华阳夫人的腹部上,腹中的小家伙,正在一脚一脚地踢着华阳夫人的肚子。
感受着那动静,李沄又惊又喜地抬头看向华阳夫人,“库狄,孩子好活泼啊。”
华阳夫人“是挺活泼的。从前的时候还好些,近些日子,我一躺下,孩子便不乐意,我被折腾得都睡不好觉了。”
话语虽是埋怨的,可语气却十分温柔。
李沄低头,抿嘴笑了笑,随即感叹“当母亲很辛苦。”
华阳夫人笑看着眼前的小五郎君,问道“公主为何事出宫只是想见库狄了吗”
李沄抬头,唇边梨涡浅现,“不止是想见库狄,我还想见一见裴尚书。”
华阳夫人怔住。
李沄拉着华阳夫人的话,像是从前华阳夫人还在宫里时一般,跟华阳夫人说薛绍的事情。
“绍表兄想去大理寺跟狄仁杰办案,可他如今在孝期,也不能挂职,就有空的时候去帮一下狄寺丞就好。本来嘛,狄寺丞也算是攸暨表兄的同门,可攸暨表兄不是跟我一般大嘛,他跟绍表兄一起去见狄寺丞,差了辈分。我想来想去,觉得裴尚书要是能出面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裴行俭掌管吏部,朝中大小官员的选拔提升,哪个不会经过他
同朝为官,裴行俭和狄仁杰都是父亲看重之人,肯定有交情。
华阳夫人闻言,不由得笑了,“原来公主出宫,并非似乎想见库狄,而是为了平阳县子而来。”
李沄拉着华阳夫人的手,一晃一晃的,软着声音说道“哪能啊虽然我找裴尚书是为了绍表兄,可我想念库狄的心,可是珍珠都没这么真自从阿娘把库狄送出宫外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谁能像库狄这样懂我了。”
周兰若闻言,忍不住反驳,“难道永安还不够懂太平吗”
她可是看到太平一根头发,就知道太平心里想什么的人
华阳夫人忍俊不禁,“库狄哪能与永安县主相比永安县主在宫中,与公主同吃同住,定然是最懂公主的人。”
李沄笑着抬手,捏了捏周兰若的脸颊,“永安这都要吃味儿啊”
周兰若撇了撇嘴,随即便笑着跟华阳夫人说“太平最喜欢给人灌迷汤,夫人,您可得当心她的甜言蜜语。”
“喂,永安,不带你这样拆台的啊”
华阳夫人看着两个正值芳龄的少女,又看着后花园中的鲜花盛开,嘴角噙着一抹笑。
她还记得小公主刚出生时的模样,小小的粉粉的一团,闭着眼睛,无忧无虑地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