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玉襄想,看起来,他似乎记得自己。
难不成……两个幻境共存之时,相互之间影响融合了一部分的内容?
早知道这样的话,分别时就不需要那么……
想起当时哭泣的样子,玉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理解的情绪。
就好像,被人要求打开一种不兼容的文件一样,无法解析清楚。
不过,就算毗沙摩还记得自己,也说明不了什么。那可能是作为嘲讽,也可能是在其他人面前,作为挑拨而故意说明的话。
真正的,作为“师徒”的情谊,如今能有几分,实在难以确定。
但无论如何,招呼还是应该回应一下。否则的话,就平白无故直接斩断了与他的联系,彻底的对立起来了。
玉襄颔首回应道“毗沙摩。”
毗沙摩何等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冷漠,下意识便以为遇到了冷遇,他脸上的神色下意识地微微敛住,显出一种被人刺痛般的面无表情来。
“师尊是在和我打招呼,还是在和……它打招呼?”他报复性的轻轻的拍了拍身下白蛇的头,动作不急不慌,却透露出一种绝对的,高高在上,上下分明的权威。
玉襄又叫了一声“毗沙摩。”
毗沙摩“什么?”
玉襄却面无表情道“你猜我先跟谁打的招呼?”
毗沙摩“……”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审视着看着她,“许久不见,师尊……看起来变化颇大。”
“难道比你的变化还要大吗?”玉襄平静的阐述着事实,“你已经杀了多少人了?毗沙摩?”
毗沙摩叹了口气。他想,是听说了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所以露出了这样冰冷的样子吗?
他并不抱有希望道“师尊愿意,听听我的解释吗?”
“可以。”玉襄却让人始料未及的点了点头,“你说说看。”
一时间,两边的人都愣住了。
“玉襄师妹……!”张紫威心中隐隐觉得,她与敌人的交谈亲切过头了一些。这让他深感不妥的试图阻拦“与魔教妖人,何必多说?”
“可是,他也是我的徒弟。”玉襄坦率的,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乃是魔教教主,对她个人的声誉,会造成怎样的冲击。她仰着头,看着站在高处,神色莫测的青年,依然平静“不管怎样,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师父,他既然想要解释,我就有听完的义务……也许,是我没有教好他。”
师尊……
毗沙摩方才以为玉襄已经不认他的戾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下意识的在心中,沉默的呢喃了一声,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微微笑了起来。
也许……他想,师尊是可以理解我的。
而既然是要谈心,玉襄有意识的放柔了声音——虽然旁人几乎听不出有什么变化——的主动道“要单独谈谈吗?”
伏凌皱着眉头看向了她,眼神中满是不赞同。但他很清楚,玉襄和魔教教主的对峙若是被打破,他们这行人只能成为她的负担和累赘。
毗沙摩默然了片刻,才道“好。”
玉襄道“那么,让他们先走吧。”
一下子,毗沙摩就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用怀柔政策稳住自己,就是为了提出这个要求,准备救他们出去。
可看她那理所应当的神色,她又好像只是单纯的觉得“我们既然要单独谈谈,就不劳烦旁人在边上等我们”。
就好像,
他们此刻并不是正邪殊途,而是他破坏了一些规矩,所以她来引导他,教育他,批评他。为了顾全他的面子,又或者是一些心里话不方便被别人听见,她才提出,要有一个单独的空间。
毗沙摩笑了“可以。”
玉襄道“我还以为你会犹豫的更久一点。”
“说来师尊也许不信……”毗沙摩显得心情很好,于是很好说话“除了几个人我的确有意针对,其他人……并不是我一定要他们死,往往是……他们偏要挡在我的路上,自己找死。”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叫玉襄皱起了眉头,语带谴责“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见她似乎真的在把自己当做徒弟来训,毗沙摩顿了顿,倒也并未顶撞。他将视线移到了她身旁站的最近的男人身上,然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方才那人一直低着脸,看着玉襄,此刻才抬头,眉头紧蹙的看了他一眼。
毗沙摩的容貌一直都极好,又因为少时的经历,为了过得好一些,少不了多用用自己的皮囊,因而也对外表格外注意一些。于是,才被那一眼,看的心中一刺。
他慢慢的,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却眯起了眼睛,心中略微有些发狠的道;“这位是——?”
玉襄看了伏凌一眼,“我师兄伏凌。按理来说,你该叫他师伯。”
毗沙摩“……”
和师父的关系似乎颇为密切,暂时不能杀。
明白了这一点后,他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语气便恶劣了起来“既然要走,便快些走。”
张紫威,云织和蘅鹿,看起来早已经不安难耐的想要立刻撤退了,只不过碍于伏凌和玉襄都保持着镇定,以及流霞的蛇毒还没有办法,才一直忍耐着。
此刻听见这话,张紫威忍不住也望了一眼毗沙摩,然后看着玉襄,以为她忘记了的低声道“玉襄师妹,关于蛇毒的解药的事情——”
毗沙摩又看清了一张脸,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股厌恶和憎恨。
他恶意道“你若在此自杀,我便救她,如何?”
张紫威顿时一愣,玉襄便开口打断了他莫名的怨气“你若是不愿救,就不要浪费时间。”
毗沙摩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不那么情愿,却给了她一个面子的忍耐住了。
他掏出了一粒丹药,自指尖滑落,玉襄伸手去接,它便正好自动悬浮停滞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她垂眼放在了伏凌的手里,道“你们先走。”
张紫威却有些犹疑道“这药……如何确定有效?”
他修为最高,又最为年长,很多时候,都必须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考虑到方方面面,一度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操心到秃头。
玉襄没说话,她看着他,虽然面无表情,可神色好像在说“这种弱智的问题我不想浪费力气回答”——流霞本就快要死了,毗沙摩又何必多此一举的给粒假药呢?
但张紫威没有办法像玉襄一样笃定,因为他根本不了解毗沙摩,在他们的印象中,魔教教主是个冷血无情的狠辣之辈,他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
此前他几乎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这叫他们如何敢相信,他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还愿意救下一人性命?
万一这药,虽然的确能解一时蛇毒,却下了蛊或者别的什么咒术,叫流霞从此受制于人,岂不是比死更加折磨?
玉襄想说,“让流霞自己选择。”,但她话还没说出口,伏凌已经提前走向了流霞,将那粒药丸放进了她的手里。
脸覆面具的少女有些艰难的抬了抬脸,做出了
一个看向他的姿势。
伏凌说“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