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的想个法儿才好,棠梨可不想治个病便被当成恩人,微抬头瞧见院子里的葡萄架,忽有了主意,道:“夫人既种了葡萄,不知可会酿酒。”
棠梨这话一出,院子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说着道谢的事儿呢,怎么提起了酿酒,这话题也差的太远了吧。
谢晖忍不住道:“你怎知嫂夫人有一手酿酒的绝活儿,难道小叶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有掐会算的本事。”
棠梨也是一愣,自己哪是能掐会算,只是想化解麻烦罢了,不想却歪打正着,遂开口道:“原来夫人竟有如此好手艺,那棠梨可就厚颜开口了,若有好酒可否送棠梨一坛,不瞒夫人,棠梨旁的不好,唯有这葡萄酿,棠梨喜欢的紧。”
棠梨一番话,引得众人笑了起来,蒋洵道:“蒋某虽清贫,却因我家娘子祖传的酿酒手艺,倒不缺好酒,虽今年秀娘一病,未得酿新酒,好在去年的葡萄酿还有几坛,就埋在这葡萄架下了,我这就都掘出来,若不嫌弃,让秀娘掂量几个下酒菜,就我这小院中吃上几杯酒如何?”
大概是妻子病愈,蒋洵心中欢喜,竟邀众人吃酒,不过他这般,棠梨倒觉此人并非叶之鸿所说性子孤僻,之所以给人留下孤僻的印象,想必是因他的身份,虽说他叔叔是大内总管,毕竟不是勋贵世族子弟,便为他叔叔着想也得低调一些,如此便能理解他这样的身份为何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了。
蒋洵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妥,虽自己是欢喜之极诚心相邀,但小叶大夫却是未出阁姑娘,自己贸然邀她与自己这些人吃酒,于礼不合,很是唐突。
心中后悔,忙要改口转圜,棠梨却开口道:“如此,今儿可得了大便宜,只是夫人大病初愈,不易操劳,若众位不嫌弃,便让我这丫头做几个菜好了。”说着一指甘草。
甘草立马兴奋起来,她跟棠梨学了不少菜式,正愁没机会施展,今儿得了机会,岂会放过,挽着袖子问:“灶房在哪儿?”
蒋洵下意识指了指旁边一间屋子,甘草快步冲了进去,秀娘忙跟了进去,毕竟来者是客,自己这主家哪能当甩手掌柜呢。
不一时便做了一桌子菜,八仙桌就摆在葡萄架下,众人落座,日头正好,虽是深秋,却也不觉着冷,挖出的两坛葡萄酿就摆在桌子上,拍开封泥,顿时满院酒香,棠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葡萄酒的香气,真是久违了。
虽是为了化解麻烦寻得借口,不过喜欢葡萄酒却是真的,而且这蒋夫人的确好手艺,这葡萄酿,色红清透,酒香馥郁,口感极佳,真是难得的好酒。
棠梨细品慢饮,生怕糟蹋了如此佳酿,却偏头见施太医一仰脖就是一杯,不一会儿便干了几杯下去,暗道,这老头儿哪是喝酒根本是灌酒吗
施太医酒喝得爽快,却没多少酒量,不大会儿功夫,便有些醉了,摇头晃脑的连声赞道:“好酒,好酒,夫人当真好手艺,好手艺……”说着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看向棠梨道:“你这小丫头跟老头子打哑谜,老头子扫听了一圈,也未扫听出,你这小丫头师承何人,这一身医术倒是怎么来的,快给老朽说说。”
棠梨目光一闪,这老头儿是喝多了,还是借酒装醉来探听自己的底细?可惜不管这老头是什么打算,都注定无用,因棠梨的底细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实话说出来,只怕也无人相信。
故此道:“棠梨并无师承,只是看过几本医书罢了。”
施太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棠梨:“你这丫头休要糊弄老夫,别说看几本医书,就算你把全大梁的医书药书倒背如流,也不可能习得你这样高明的医术。”
棠梨没辙的道:“棠梨的医术并不算高明。”
施太医:“你这丫头不厚道,不说别人就说这蒋夫人的病,多少大夫都未见效,老朽也是束手无策,可这样难的病症,倒了你这小丫头手里,竟一剂而愈,你说你的医术若不算高明,那老朽又算什么。”说着又打了嗝:“不过,小丫头就算你不说,老夫也能猜出你的师承。”
这话倒勾起了棠梨的好奇,不禁道:“还请前辈赐教。”她是真好奇,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这老头儿怎么能猜的出。
施太医却坐了下来,看了棠梨半晌方道:“便你这丫头隐瞒,却也瞒不过老朽,我大梁医道一门虽已没落,可前朝却出过一位医术通神的女神医……”
施太医话一出口,众人皆惊,心道这老头儿果真是醉了,这些犯忌讳的话都敢说,真是活腻歪了不成,他活腻了不要紧,在做的可不想被他连累,尤其谢晖,更知其中利害,若让这施老头儿再胡言乱语下去,真说出什么传出去,自己跟蒋洵便不会如何,可棠梨却不同,干系到前朝皇族,小命只怕都难保,今儿可是自己硬拉了棠梨来复诊的,若因此惹上杀身之祸,岂非自己的罪过。
想到此,忙道:“施太医吃醉了。”说着唤了施家的车夫小厮过来:“快扶你家老爷家去吧。”车夫小厮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扶着施太医走了。
都出门了还能听见老头嘴里叨咕着什么女神医呢,看来是真醉了。
被施老头这般一闹,众人哪还有心情吃酒,谢晖跟棠梨也起身告辞,蒋洵夫妻也并未挽留,只是把两坛子葡萄酿装在车上。
望着马车走远,秀娘方道:“刚施太医说的女神医倒是什么人,怎么相公跟大公子的脸色如此难看。”
蒋洵道:“施太医所说女神医乃是前朝一位皇后。”
秀娘一惊:“如此说来,若小叶大夫的医术真是传承于此,岂非麻烦。”
蒋洵:“干系前朝皇族,岂是麻烦这般简单,若被有心人知道,奏上一本,只怕是灭门之祸。”
秀娘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小叶大夫可是你我夫妻的恩人啊。”
蒋洵见妻子脸色大变,怕她大病初愈一着急伤了身子,忙道:“这也不过是施太医的猜测罢了,当不得真,且小叶大夫不也说了,并无师承,她的医术是看医书学的。”
虽嘴上如此说,蒋洵自己都觉得荒唐,就如施老头所说,就算把全大梁的医书药书倒背如流,只怕也习不成这般高明的医术。
妻子这样重的病症,都能一剂而愈,此等医术已不能称高明,完全可以说是通神,这开的哪是药方子,根本是老君的九转金丹,而前朝那位女神医的医术据传能活死人肉白骨,同样神鬼莫测的医术,同样是女子,且这小叶大夫的年纪是十六,正也是前朝那位女神医声名鹊起的年纪,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很难不令人怀疑啊。
秀娘低声道:“这位小叶大夫,性子爽利,让人喜欢,且对妾身又有救命之恩。”秀娘的话虽未说明,蒋洵也明白,点点头:“这些我省得,其实也不用太担心,这小叶大夫别瞧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极稳妥,就看她得罪了二皇子尚且能安然无恙的出宫,便知一二。”
秀娘:“二皇子也真是,若非小叶大夫为他治伤,哪能这么快便痊愈,他倒好,反倒要难为人家,当真没处说理去了。”
蒋洵:“二皇子可是宫里的霸王,皇上最宠的皇子,若是说理就不是霸王了。”
不说蒋洵夫妻这边儿且说棠梨,在马车上看着地上的两坛子葡萄酿,想着怎么分配,一坛子送与老夫人,每日喝上一小盏,对老人家的身子大有好处,另外一坛带回岳州给爹娘尝尝,自己来了京城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谢晖这一路都在看棠梨,越看越糊涂了,在蒋家,施太医那些话虽是醉话,却也让人心惊肉跳,细一想这丫头的一身医术的确可疑。
便那些医道世家里的子弟,别说成名,就是能独立坐堂看诊,也得学个十几年才有可能,这还得说是天分极高,聪明好学的,就如余家那位少东家余星阑,可即便余星阑也是近一两年才有些名头,更何况余星阑的医术自己是知道的,虽比太医院这些人强,可跟棠梨却没法比,莫说余星阑,只怕就算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余老东家的医术,也及不上这丫头。
而余家这老东家的医术在大梁,已是顶顶高明的了,凭这丫头的医术,追究师承的话,除了前朝那位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女神医,还真想不出别人了,若如此,可真是一桩□□烦。
☆、卖的什么
如此境地已是危机四伏,愁也该愁死了,可这丫头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这一路只顾盯着那两坛葡萄酿了,难道不知若此事传扬出去,顷刻便是灭门之祸,莫非这丫头是个天生没心没肺的。
念头至此,谢晖自己都不信,这丫头聪敏机变,自己早便领教了,那颗心七窍玲珑,哪可能没心没肺,如此说来,她这般不在意,莫非真如她自己所言,是自学成才,虽说这事儿听着不大可信,可纵观古今也不是没有先例,说不准这丫头便是那得天地造化的。
想到此,心情放松了些许开口道:“这里并无旁人,你与我撂句实底儿,你这医术当真是你自学而成?”
棠梨奇怪的看向他:“大公子缘何有此一问,自棠梨记事起跟随爹娘在安州,随老夫人去岳州之前,从未出过安州,且身为女子,便想拜师学医也不可能,只能寻了些医书来自己参详。”
谢晖想想也是,这丫头的身世来历清楚明白,并无可疑之处,且大梁不比前朝,女子习医的极少,便是前朝医道一门昌盛之时,官宦人家也大都不会让女眷习医,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那位女神医的造化,倒是皇族中曾有几位公主通晓医术,却也远不如那位女神医高明,虽也曾有些名声,日久年深的也便无人记得了。
到了大梁,女子习医更是少之又少,莫说官宦人家,便是那小门贫户的,也不会让女儿学这个,就算想学,医馆药铺子里的老大夫们也是不收女徒弟的,故此,棠梨说自己看书参详而得的医术,倒合乎情理,之所以引人疑心的是她的年纪太小,而医术却太高明了。
这丫头的事情,京里还有谁不知道,从她给叶老夫人治病开始,她的医术便屡屡令人震惊,更何况她还治好了齐王殿下跟二皇子,再加上今日的蒋家嫂子,若非亲眼所见,谢晖绝不会相信,蒋家嫂子那么沉的病,竟被这丫头一剂药便治好了。
可即便这丫头医术通神,也不能就说她就跟前朝皇族有干系啊。
想到此,微微叹息道:“棠姑娘当真是得天地造化的聪明人,只看着医书参详,便能参详出如此厉害的医术,着实令人羡慕。”
棠梨看了他一眼,心道他这是真心夸赞,还是说反话讽刺自己呢,不过以这位大公子的人品,应该不会是讽刺,那就是真心夸赞了。
棠梨最近深深领悟了一个真谛,那就是瞎话说十遍就成了真的,瞎话说多了,脸皮也就厚了,再说起来一点儿心里压力都没有,就如现在她非常顺溜的接受了谢晖的夸赞,并回了一句:“过奖,过奖,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就会开方医病了。”
谢晖愣了愣:“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谦虚。”
棠梨:“过于谦虚了也不好,毕竟是事实吗。”
谢晖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你还真是,真是……”竟想不出该说她什么,只得摇头又笑了起来。
棠梨见他不在用猜度,忧虑的目光看着自己,也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跟这位国公府的大公子天生投缘,反正从第一次见的时候,棠梨对他便颇有好感,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好感,是一种亲近的感觉,不想他替自己担心,更何况,本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管太医院那个施老头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棠梨最知道自己的底细,她的医术并非传承自前朝那位女神医,若非说她跟那位女神医有什么干系的话,就是那位跟自己极可能是穿过来的同行。
就算自己猜测是真,此事除了自己,也不会有别人知晓,便是让他们这些古代人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到这些。
所以,没什么可忧虑的,不过这京城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自己还是尽快配好老将军的药,回岳州的好。
想到老将军的药,棠梨忽然记起,还缺一味石斛呢,忙道:“一会儿到前头停一下,我自己回去便可。”
谢晖掀开车帘往前面望了望道:“前面是街市,你莫非想买什么东西?”
棠梨见他问了,只得道:“我是想去药铺子里买药。”
谢晖道:“我当你要买什么,原来是抓药,这个容易,前面便是庆福堂,停一下,待你买了药便是。”
棠梨:“如此,便太劳烦大公子了。”
谢晖:“今儿本是我诓你走的一趟,若不把你送回去,如何安心,况,也正好顺路。”
他既如此说,棠梨也不好再推辞,说话儿便到了庆福堂,棠梨跳下车见谢晖也跟着下来,不禁道:“只差一味药,大公子在车上稍等片刻便好。”
谢晖:“坐车的时候长了,腿脚都有些僵,正好下来活动活动。”
棠梨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谢晖:“你这可是胡说,本公子青春年少,尚未娶妻,离着七老八十远着呢。”
棠梨笑了起来:“那大公子可得抓紧了。”
谢晖:“抓紧什么?”
棠梨:“还能抓紧什么,娶媳妇呗。“
谢晖也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些怎么不知道害臊呢。”
棠梨:“大公子忘了,棠梨可是大夫,若光顾着害臊,如何医病。”
谢晖:“这倒也是,不过,你这一口一个大公子的听着实在别扭。”
棠梨也觉的有些别扭,便道:“不叫大公子那叫什么?”
谢晖略想了想:“你如何称呼之鸿兄?”
棠梨:“自然是大哥。”
谢晖:“这不就是了,谢叶两家本就是亲家,你就依着之鸿兄,也唤我大哥好了。”说着颇期待的看着棠梨。
棠梨自是知道他的心思,却也痛快的叫了一声大哥。
谢晖满意的点点头:“这听着顺耳多了,不是抓药吗,对街便是庆福堂,走吧。”
棠梨这才往对街看去,倒有些意外,帝都京城,天子脚下,这里的庆福堂应该比别的分号,要兴隆的多才对,哪想却如此清冷。
招牌还是那个招牌,可庆福堂这个金字招牌下面,却生意寥寥,连一个进去抓药看病的都没有,若都如此也还好说,偏偏旁边的铺子生意兴隆的紧,外头的马车都排着长龙,棠梨搭着凉棚望了望,这马车的队伍竟一直排到了街市另一头。
且这些车马旁边都跟着下人听差,这气派非富即贵,却都在这儿排队,着实奇怪。
谢晖见她并未跟上,便回过身来唤她,棠梨便指了指旁边:“这些排着长龙的车马是做什么的?”
谢晖:“你没瞧见旁边也是药铺吗,自然是买药的。”
药铺?棠梨这才往那铺子看去,果然,那个铺子上头挂着招牌,写的是连升堂,这招牌却不像药铺,倒像卖鞋的。
而且,铺面远不如庆福堂气派,中间的门未开,只开了两边的小门,一个进一个出,棠梨看了一会儿,发现出来的人的确都提着一包药。
棠梨便更觉奇怪了,同样都是卖药的,生意怎会如此天差地远,况庆福堂可是数百年的老字号,便如今不比前朝,那也是大梁鼎鼎有名的药号,京城的庆福堂又是余家亲自掌管的,余星阑的能力棠梨多少知道一些,庆福堂在他手里,绝对不会出现以次充好,缺斤短两亦或是哄抬药价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何庆福堂的生意如此冷清,而旁边这个连升堂却如此火爆呢。
若是排队的都是穷苦人,还可能是连升堂的药价低廉所致,却这些排队的非富即贵,这样使奴差婢的人家,又怎会因便宜来排队,这不是笑话吗。
想着,不禁道:“莫非这连升堂卖的不是药,而是太上老君八卦炉了炼的九转金丹,能医死人肉白骨,所以这些人才来排队争抢着买。”
谢晖笑了:“这连升堂卖的虽不是九转金丹,也差不多。”
棠梨:“怎么说?”
谢晖:“你可知这连升堂的东家是谁?”
棠梨:“我如何能知道?”
谢晖低声道:“说起来跟棠妹妹你还是同行。”
棠梨:“这有什么新鲜的,开药铺的自然是我的同行了。”
谢晖:“不止同行,只怕你还见过。”
棠梨:“大哥说笑了,我刚来京城不久,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怎可能见过这连升堂的东家。”
谢晖:“太医院的贾太医你见过吧。”
棠梨愕然:“你是说,这连升堂是那个贾安开的。”
谢晖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正是他。”
棠梨虽只见过那个贾安一次,却深知那厮绝不是什么好鸟,在安泰殿的时候,就曾给自己下过绊子,若不是施老头说见过书中记载的凤凰油,说不准皇上就当自己胡言乱语治罪了。
更何况,这贾安的底细,自己也知道,他姐姐便是皇上最宠的月嫔,本来自己还奇怪这贾安的姐姐正得宠,想谋什么肥差谋不到,怎么偏偏进了太医院,今儿看来这贾安倒是颇有些心路,进太医院明着不会落人口实,暗里却开了连升堂。
这连升堂一看就大有猫腻,挂着药铺子的招牌,卖的绝不是药,至于卖什么,棠梨一时也猜不透。
却听谢晖道:“不过这连升堂后面的东家也不止一个贾安,还有史家也参与其中。”
☆、二两石斛
棠梨:“史家也是太医?”
谢晖摇头:“不是太医,是吏部侍郎家。”
棠梨颇为意外,即便棠梨对古代的官职不大清楚,却也知道这吏部侍郎是个了不得的官儿,掌管着官员任免,可谓是大权在握,能做到这个位置必是天子宠臣,既是天子宠臣,何必开这么个药铺?
想到此不禁道:“你是说吏部侍郎也是这连升堂的股东。”
谢晖:“吏部侍郎史庆达虽出身寒门,却才华横溢,得圣上赏识,一路做到侍郎高位,倒不会在这些上头下功夫,只是对他家老太太极是孝顺。”
棠梨不解:“孝顺难道不好?”
谢晖:“孝顺是好,可若不分是非黑白,一味听从他家老娘的吩咐就太过了,尤其他家那位老夫人最是偏疼小儿子,只小儿子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要摘下来,这小儿子说要开铺子,侍郎大人大人便不想答应,可他家老夫人的绝招儿一使,他就只能应了。”
棠梨好奇的道:“什么绝招儿这般灵验。”
谢晖呵呵一笑:“妇人还能有什么绝招儿,不过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虽俗套了些,可管用啊,尤其对这位孝顺的侍郎大人,那是百试百灵。”
棠梨:“这位侍郎大人也没原则了,这是他兄弟想开铺子还好说,若是想当皇帝难道他还要造反不成。”
谢晖唬了一跳,忙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这话若传出去,可是杀头灭九族的罪过,你不要命了。”
棠梨是说顺嘴了,在她前世皇帝也不过是个历史书里的称呼罢了,随便提,却忘了这里是大梁,这样的话是犯了大忌讳的,遂吐了吐舌头岔开话题:“大哥说的这些跟这铺子里卖什么有何干系?”
谢晖:“干系大了,开个药铺子能赚多少银子,连升堂又不是庆福堂那样的老字号,姓贾的跟史庆逵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怎会花心思费这事儿,这连升堂是挂羊头卖狗肉,明着是药铺子,暗里却是敛财之所。”
棠梨:“不做买卖这财从何处来?”
谢晖:“你这丫头瞧着挺机灵,怎么今儿傻了,那史庆逵是没权没势更没本事,可他大哥却是吏部侍郎,掌管着官员考评任免,只他一句话,便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了,尤其外官,每到年节儿都会跑到京里来挖着心思的走门路,想为自己谋个肥缺儿,有门路的还罢了,只舍得花银子疏通,总有希望,可那些没门路的,便是手上捧着银子,也送不出去,就剩下干着急了,而这时候,忽然有了个门路,他们如何会吝惜银子。”
棠梨暗暗震惊,到这会儿她才明白,这连升堂打着药铺子的幌子,卖的却不是药而是官儿,只要当官的都希望连着升迁,即便自己的便宜爹,他那样的性子都不甘于只做个驿丞,更不消说旁人了。
这连升堂的招牌当真起的贴切,怪不得生意如此火爆,这些人排着队来送银子的,估摸都是外官,他们为的不是治病而是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多少银子舍不得。
棠梨也想明白了,为何做这样的买卖竟无人管,一个是人家挂着药铺的招牌,二一个也没明目张胆的卖官儿,不过给这些跑官儿的,开了个门路,省的手里有银子也没地方送,至于能不能办成事儿就难说了,可就算办不成想来这些外官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也正因如此,这条连升堂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敛财。
只不过这些事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别说人家还挂了个药铺子的招牌,就算明目张胆的卖官儿,也不是自己能管的,还是抓药要紧,想到此,便也不再说什么,迈脚进了庆福堂。
庆福堂里倒是有几个客人,伙计见有客上门,忙招呼:“这位公子姑娘,是抓药还是瞧病。”
棠梨道:“抓药。”
那伙计道:“若是抓药,您把方子交给小的,便可去那边儿坐着吃茶,等抓好了,小的给您送过去。”说着指了指靠墙的几条板凳,想是庆福堂设的等候区,这经营理念让棠梨想起了后世,遂暗暗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在怀清堂看了那本医案笔记之后,怎么总是胡思乱想的。
棠梨看向谢晖:“那大哥咱们去那边儿坐吧。”
谢晖倒也随和,点头跟着棠梨去那边儿坐了,刚坐下,便有个提着大茶壶的伙计倒了两碗茶放在桌子上。
刚那个招呼他们的伙计方道:“还请姑娘把方子交给小的,好给您抓药。”
棠梨道:“不需药方,我只买一味药,你们这里可有石斛?”
那伙计道:“您来我们庆福堂算是来着了,这石斛又叫还魂草,珍惜贵重,用的却不多,旁的小药铺大多没有,便有也没有我们庆福堂的品相好,我们这儿可是正宗的铁皮石斛,不知您要多少?”
棠梨:“包二两吧。”
二两?那伙计愣了愣,眼珠一转道:“我们这儿坐堂的是位老大夫,脉科好,看方子更准,要不然您拿出方子让我们老大夫瞧瞧。”
这伙计一开口棠梨便知,自己这二两的剂量吓到了伙计,他不好直接说,便拐了个弯儿说让老大夫看看自己方子,看方子是假,把关是真,大约是想怕自己被庸医诓骗才买这么多石斛,毕竟石斛属于珍稀药材,价格自然不低,寻常方子用药都是以钱为单位,没有用两的,这伙计倒是个心眼好的,而且还格外机灵。
只不过这方子却没有,现写也不妥当,这里可是庆福堂,虽说余星阑不一定能看见自己写的方子,就怕万一,万一看见,岂不拆穿了自己跟劲节先生的谎。
只是若不写,这小伙计却也不好应付,便寻了个托词道:“方子搁在家中未带出来,待下次有机会再让老大夫看吧。”
小伙计却又道:“那敢问姑娘,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
棠梨倒是未想到这小伙计如此执拗,待要不答,只怕这小伙计更会认定自己受了庸医的诓骗,略想了想说出两个字:“雀目。”
那小伙计愣了愣道:“这雀目是啥病,小的在庆福堂待了两年多也从没听过这种病,姑娘莫不是被什么庸医诓骗了吧。”
伙计话音刚落,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昼而明视,暮不睹物,名曰雀目,你这小子无知也就罢了,怎还说出来丢人现眼。”
☆、老奸巨猾
棠梨侧头看去,见门口进来一位老者,瞧着有七旬上了,虽身着布衣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这位老者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棠梨想起了祖父,便他未说出雀目的症状,棠梨也确定这位老者必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那伙计本是好意提醒棠梨,怕她被不良庸医诓骗了银子,不想这忽然冒出来个搅局的,被这老头儿当众说丢人现眼,小伙计面子有些下不来,正要顶上一句,忽见老掌柜匆匆走了出来,到了跟前便道:“老东家,刚我听着像是您的声音,还当做梦呢,出来一瞧竟真是老东家,您老这身子可还好,小的这儿给您请安了。”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我还成,不过老刘头啊,我瞧着你倒是好精神,比前些年的时候更硬朗了。”
老刘头道:“都是拖了老东家的福。”
老者:“是你自己保养得当,跟我可没干系。”说着转头看向棠梨:“这位姑娘刚说治雀目之症,不知用的何方?”
那掌柜的见棠梨有些犹豫之色,忙道:“这是我们庆福堂的老东家,也是咱们大梁赫赫有名的神医。”掌柜的意思棠梨自是明白,是说凭着庆福堂老东家的名号,断不会贪图自己的秘方,之所以问,是想帮自己把关,自己说出来只有好处。
棠梨微微一怔,便知掌柜的误会了,自己犹豫并非是怕泄露了治病的秘方,而是一听见掌柜的说是庆福堂的老东家,有些走神,这位老东家便是余星阑的祖父,如雷贯耳的神医余宝蕴余老爷子。
棠梨回过神来,见余老爷子还等着自己的方子呢,便道:“石斛,仙灵牌各半两,苍术三钱,共研成细末,每服一钱,一日三次可治雀目之症。”
老东家略想了想道:“不知此方是何人所开?”
棠梨目光一闪:“并不是大夫开的,是我在一本书上瞧的,正赶上家中有人得了此症,便打算抓了回去试试。”
刚那个小伙计听了却来神儿了:“我说姑娘,您可真是胆大,那书上的方子如何能做得准,若真是好大夫,治病救人都来不及呢,哪还有闲工夫编书,所以这书上的方子十有**都是胡编出来的,瞧了当个乐也就是了,哪能真拿来治病呢,这药方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对症可是会死人的,亏得今儿我们老东家在,不然您家里可得出大事儿了。”
棠梨不免好笑,这小伙计倒是会见风使舵,刚瞧那意思还要顶余老爷子呢,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拍上马屁了。
棠梨看了老东家一眼,见老爷子并未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棠梨只得道:“虽书上的方子做不得准,可在下想着这石斛,仙灵牌,苍术并无毒性,吃了也无妨。”
那小伙计嗤一声:“便是五毒也不能胡乱……”小伙计话未说完,便被余老爷子打断:“哪本书上的方子,可否请姑娘告知书名。”
棠梨暗道,还真是嫡亲的祖孙俩,这性子都一模一样,都是喜欢刨根问底儿的,自己不过随便一说,哪有什么书名,这老爷子非要问,让自己如何答。”
棠梨略顿了顿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我平日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具体是哪本书上看的,这会儿却想不起来了。”
余老爷子颇有些遗憾之色:“此方只用了三味药,看似简单,却配伍精妙,极是对症,能开出此方之人必是医道高手,一方如此,想必其他方子亦是如此,若能得此书一观,于医道一门必有进益,可惜,可惜了。”
棠梨见自己随口的应付之词,却引得老人家连连叹息,不免有些愧疚,遂道:“老人家也莫要如此,待我家去,底细找找,若寻出来再告知您老也便是了。”
余老爷子眼睛一亮:“当真?你这丫头不是见老头子可怜,诓老头子的吧。”
棠梨忙道:“当真当真。”
余老爷子这才放了心,瞧了她两眼,跟掌柜的道:“去后面把库房里的霍山石斛称一斤拿过来。”
掌柜的虽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