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棠梨,余星阑紧几步过来,躬身便要行礼,棠梨却先拱了拱手:“你我本就是同行,如今我又在老君观坐堂,免不得常常见面,若少东家如此客气,倒更不自在了,更何况你我的年纪,若让旁人瞧见你这般,岂不奇怪。”
余星阑:“祖父常教导星阑,医道一门不分年纪大小,达者为尊,叶大夫医术高明,莫说星阑便是我祖父也是服气的,而星阑医术进益更是有赖于叶大夫教导点拨,虽叶大夫不承认星阑这个弟子,可在我心里,叶大夫便是星阑此一生的良师。”
棠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庆福堂的少东家,能力是有,也认真好学,可就一样不好,太过死板,棠梨都怀疑他那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榆木疙瘩,自己早就说过,不想当他的老师了,他怎么还这么没完没了的。
棠梨:“少东家言重了,棠梨并无师承修习歧黄之术也都是自己悟出的野路子,不过是碰巧看好了几个病人,才有了些名声,虽有些名声,医术却不敢称高明,而少东家出身医药世家,家学渊博,底蕴深厚,何用我一个野路子出来的郎中点拨,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余星阑愣了愣:“可那些医……”
棠梨不等他话说完便直接打断道:“至于那些医案是棠梨想与少东家共同参详参详,这点拨教导从何而来,若少东家如此客气,日后棠梨倒不好再寻少东家参详医案了。”
余星阑听了心中不免焦急,棠梨让人送给他的那些医案,令他受益良多,诊脉用药上也大有长进,她这几本医案竟比自己这么多年来东奔西走四处拜师所得还多的多,这些医案从症候到脉诊以及行针用药,皆纪录详实,且会在后面注明用药缘由,用药简单配伍却精妙,虽只是医案可之于自己来说却是最好的老师,也正因此,自己才会对棠梨如此恭敬,若日后没有了,自己的医术只怕又要止步不前了。
想到此忙拱手道:“既如此,星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大夫。”
棠梨满意了,看起来对付这余星阑威胁比讲道理有用的多,这不自己一说不给他医案,他的榆木疙瘩脑袋就开窍了。
棠梨拱拱手:“上山吧。”说着迈脚踏上了山道。
余星阑随后跟了上来,虽时辰尚早,可山道上的香客却不少,以至于有些狭窄的山道上有些拥挤,棠梨不禁道:“今儿也不是什么烧香的正日子,怎么这么多香客,也不过短短数月,这老君观的香火倒越发旺了。”
余星阑:“这些不是香客,大多是去看诊的,自常家小公子的重病痊愈,常老爷捐银子重修了老君观之后,师傅的神医之名便传了出去,来求医看诊的人就更多了,不过师傅慈悲为怀,不收诊费,这些人病好了之后心存感激,便会来烧香,故此,虽不是香客,可老君观的香火比旁的道观寺庙旺的多,只不过师傅如此做法,周围的寺庙道观颇为不满,说师傅是挂羊头卖狗肉,前些日子清风观的主持还特意跑来问罪。”
棠梨倒不知自己去京城的这几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禁道:“那劲节先生如何应付的?”
说到这个,余星阑脸上露出一个笑:“师傅虽秉慈悲之心,行医济世,却也是修道多年,精研了道门诸经,那清风观的主持来跟师傅论道法,被师傅说的无言答对,气哼哼的下山去了。”
棠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劲节先生出家前便是以博学出名的大才子,虽后因妻子病逝出家当了老道,学问却在肚子里呢,那清风观的主持来跟他论道,岂不是自取其辱吗。看起来,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劲节先生这日子过得很是热闹啊。
说着便到了山门前,迎头就瞧见清风站在门前,指挥着两个小道士洒扫,一抬眼瞧见棠梨跟余星阑,愣了一下便快步迎了上来,揖了个礼:“清风见过叶公子。”
棠梨点点头:“客气了,劲节先生可还好?”
清风:“师傅极好,只是常念叨叶公子,若知叶公子来了,必然十分欢喜。”
余星阑却给清风行礼,唤他师兄。
棠梨听着忽有些敬佩余星阑,这拜师之事本是自己跟劲节先生串通好演的戏,如今已然戳破,这个师傅是假的,余星阑不认也理所应当,可余星阑却仍紧守弟子之礼,不仅一口一个师傅,连对清风明月也都是礼数周全,不说旁的,这一件事便可瞧出这人的品格了。
短短几个月,老君观的变化极大,棠梨记得上回来的时候,还破烂斑驳不堪,如今却已整修一新,除了大殿,院子多了几个,香客络绎不绝,更多了十几个小道士,来往招呼。
棠梨往大殿那边儿望了一眼,香雾缭绕几都看不清大殿里的老君像了,跟之前自己来时的香火寥落,大不一样。
若非确定这是老君观,棠梨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余星阑显然常来,轻车熟路的把棠梨引到了侧面一个院子里,进了院子,便瞧见求医的已经排了长长一队,都快排到院外来了。
一进院便有个小道士说有急事拉着余星阑走了,余星阑先头还有些犹豫,大约觉得把自己晾在这儿不妥当,棠梨却道:“少东家只管去忙你的,我自去寻先生便是。”
余星阑忽想到棠梨跟师傅是相熟的,若非如此,自己还得不了这么个便宜师傅呢,便放心的去了。
待余星阑去了,棠梨便迈脚往里走,到了屋门前却被个小道士拦下了:“这位公子若是看诊,请去后面排着,等到了您的个,才能进屋。”
老君观里除了劲节先生棠梨只认得清风明月还有余星阑,这小道士却眼生的紧,想是不会放自己进去,便道:“在下不是来求医的。”
那小道士打量棠梨一遭,大约觉得她也不像病人,便道:“公子若是烧香,出了这个院往东走便是大殿。”
小道士瞧着也就十一二的样子,模样极清秀,说话却一本正经的,像个小老头儿,棠梨觉得好玩,便想逗逗他:“我也不是来烧香的。”
那小道士皱了皱眉:“公子不求医不烧香,来老君观做甚?”
棠梨眨眨眼:“我是来寻劲节先生的论道的。”
一提论道,那小道士立马脸色一变,瞪起了眼:“你是哪个观的?”
棠梨正想再逗他,却听里头劲节先生的声音传了出来:“灵飞,还不快请叶公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