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放下手里的医案,扫了眼周围,国公府长房嫡女的屋子,精致舒适自不必说,只是自己在这里总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想到此开口道:“婆婆你说这国公府的人会不会弄错了。”
梅婆婆一听便知棠梨心中所想,摇摇头道:“老奴跟在姑娘身边也好些日子了,旁的不敢妄言,可那齐王殿下对姑娘却是实打实的,老奴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知道一句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人活一世不易,便生在世家大族公候之家也不一定会事事如意,尤其婚姻之事,要门当户对容易,情投意合却难,齐王殿下自先便对姑娘有意,以殿下的地位权势,若只是一时兴起,断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查姑娘的身世,他这般正是因深知姑娘的性子。”
棠梨:“是,他做这些事当真是非了不少心思,且深谙套路。”自己一个活了两世的人都被他不知不知觉的套了进来。
梅婆婆疑惑的问:“何为套路?”
棠梨:“就是阴谋心机。”
梅婆婆摇头:“姑娘这话可是笑话了,若非心中着紧姑娘,堂堂的齐王殿下又何需如此,想来殿下这些日子也是极难的,国公府的婚约是圣祖跟老公爷亲口订下,自是不能更改的,殿下又钟情姑娘,不想委屈了姑娘,本是无法两全之事,却有了转机,如今姑娘身份揭破乃是国公府嫡出贵女,亦是殿下未过门的王妃,既有婚约又是心爱之人,这可是天定的美满姻缘,姑娘嫁过去之后必然夫妻恩爱,顺遂和美的好日子,老奴真不知姑娘这儿愁什么呢。”
棠梨:“我也不是愁,我是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嫁人。”
梅婆婆噗嗤笑了出来:“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大了不嫁人难道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不成。”
棠梨:“妈妈不觉得嫁人很麻烦吗,尤其还是嫁给皇族,便是似叶府这样的人家,都有许多规矩礼法,更何况皇族,一行一动,就连吃饭睡觉都是规矩,如今我日子过得好好,做什么要自找罪受。”
梅婆婆愕然,虽说自来便知姑娘跟旁人不同,却也未想到她会觉得嫁人是找罪受,想那齐王殿下不说身份,便只论容貌能力品性在大梁也是能拔个头筹的,那张俊脸纵常年冷冰冰的,也是不知多少世族贵女的深闺梦里人,莫说正妃,便是侧妃,侍妾,只要齐王有意,环肥燕瘦的美人早已填满了偌大的齐王府。
如此多少姑娘做梦也想不到的好姻缘,到了姑娘这儿就成了自找罪受,听姑娘这话里的意思,那齐王府倒想是火坑一般。
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对姑娘真心实意,待成婚之后,必会疼爱纵容姑娘。”
棠梨:“婆婆觉得他能容忍一个天天往外跑四处抛头露面去给人看诊的王妃吗?”
这……
棠梨见梅婆婆迟疑的神色摆了摆手:“婆婆也觉不会吧,之前还好说,若我果真是这国公府的大小姐,才麻烦。”
梅婆婆见她是认真烦恼不禁道:“国公府寻了这么多年,想是不会弄错的。”
棠梨心里也知道不会弄错,不说自小戴的如意金锁,便是跟那位大娘子跟谢晖那种一见便觉格外亲近的感觉也无法自欺欺人,那是一种天生的血缘牵绊,她只是不想改变如今还算自在的日子,而对于这国公府,从心而论,棠梨也不大喜欢,人多心杂,与富贵权力并存的便是贪欲,去年棠梨只来过几次便领教了这权贵之家内里的阴暗龌龊,只是去年她不过是个来看诊的大夫,便从叶家的层面说也不过是姻亲,纵如此也惹了一些麻烦,而如今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最尊贵的长房嫡女,不用说别人,就是那个刁蛮跋扈的谢灵菡也不会善罢甘休。
棠梨倒不是怕她,是不想跟那样一个蠢货对上,谢灵菡那些奇葩想法跟理所当然的优越感,让人很是无语。
好在,如今她住的这芙园是大娘子正房的一个小跨院,大娘子这些年三天两头的病,便极少出去,侯爷也发了话,不许闲杂人等来这边扰了大娘子养病,府里人自然也知道,侯爷嘴里的这个闲杂人等指的是,西院里兰姨娘母女。
当初这兰姨娘能收进府来,那心计手段可非同一般,本来还以为进府以后必会折腾出不少事来,不想这些年都老实安分,若非生了二姑娘谢灵菡,大约都没人记得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兰姨娘。
纵然谢灵菡再刁蛮也不敢往大娘子这边儿来,所以棠梨也碰不见她,倒省了许多麻烦,但大娘子的身体需得好好调理。
转天一早,棠梨刚起来,顾妈妈便来了,随着顾妈妈进来的是一溜丫头婆子,有捧首饰盒子的有抬着箱笼的,进来放到外间一一打开,钗环玉佩,镯子戒指,一应俱全,金的玉的,珍珠玳瑁玛瑙翡翠……什么材质的都有,一时间映的满室生辉,还有那两大箱子的衣裳,光看料子便知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顾妈妈道:“这些是大娘子一早就让人备下的,昨儿时候晚了,怕扰了姑娘歇息,便没送过来,姑娘瞧瞧可喜欢。”
棠梨点点头:“劳烦妈妈一大早跑这一趟,来人,看茶。”
旁边的丫头忙去端茶,顾妈妈忙道:“茶就不用了,大娘子哪儿惦记姑娘,这一趟遣我来送东西也是来瞧瞧姑娘若起了过去一起用饭。”
棠梨也不好推辞,便让梅婆婆先把东西收拾起来,自己跟着顾妈妈往旁边正院行来。
一进屋便见谢晖坐在一边儿,冲她笑了笑。
棠梨上前给大娘子见礼,大娘子摇头:“一家人客气什么,快来我身边坐。”说着拉了她的手坐在炕边儿上,上下打量她一遭问:“昨儿睡得好不好?屋子有哪儿不顺意的告诉娘,床褥枕头可还松软?下人们服侍的如何,有惫懒的别由着她们,来告诉娘,娘替你发落了她们……”
棠梨心里理解大娘子的心情,遗失多年的女儿,好容易找了回来,作为一个母亲恨不能把这十几年的好,一股脑都补偿出来,但理解归理解,终归棠梨不完全是她女儿,对于这样的热情也有些不大适应。
微有些局促:“都好,多谢大娘子。”
大娘子神色有些黯然,顾妈妈道:“大娘子,哥儿跟姑娘这些日子在船上指定吃不好,不如先传膳吧。”
大娘子点点头:“瞧我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时辰,阿芙指定饿了,传膳吧,让她们快些。”
不大会儿功夫,进来四个婆子提着偌大的食盒,行了礼,把一个个小菜摆在那张花梨的八仙桌上,虽是早膳却颇为丰盛,十几个小菜装在一套粉彩福寿字的小碟中,青的青白的白还有做成荷花梅花样式的糕饼,配上香喷喷的紫米粥,光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谢晖指了指地上的绣墩:“坐吧。”
棠梨略有些迟疑,顾妈妈见她神色低声道:“大娘子起的早,这个时辰已是用过饭了。”
棠梨这才坐下,扫了眼桌上的小菜,忽然发现都是自己喜欢的,心中有些纳闷,这大娘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的。
却也并未出声,待用过饭,洗漱了坐在下首的玫瑰椅上,丫头端了茶上来,方听谢晖问:“如何,今儿的早饭可还合你的口味?”
棠梨:“这些小菜都是照着我平日里的喜好,多谢费心了,甚为可口。”
谢晖摆手道:“阿芙谢我可是谢错了人,你这才刚回来,便阿娘跟我再有心,也不会连这样吃食上的事都知道。”
棠梨愣了楞看向谢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谢晖笑了:“齐王。”只说了齐王两个字便不再说下去了,也不用再说,棠梨也明白了,自己在观潮阁给齐王行针的那一个月,早中晚三餐几乎都是在观潮阁用的,一个月的时间,只要留心,自己喜欢吃什么自是一清二楚了。
只是,棠梨倒真未想到那冷冰冰的男人会留心这样的小事,且,自己来国公府之前,便知会了这边,他这么做是为了表现他的真心吗。
棠梨忽觉自己这想法有些可笑,他堂堂齐王,又跟国公府早有婚约,不管如何,只要大梁朝还在,这婚约就不会改变,这是圣祖对有功臣子的最高赏赐,亦是承诺,真不真心结果都一样,故此齐王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可他却偏偏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