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如此直白的点破,一时间棠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是总觉着自己跟齐王并不似外头传言的那般,若说不是,那传言里的小官之女确是自己不假。
顾氏见她神色犹疑,当她是姑娘家害臊了,遂轻笑出声,拉了她的手:“谁家姑娘大了不找婆家,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况你们还是自小订下的婚约,若非皇家规矩,你当叫他一声表哥,先头我还担心,他那么个冷性子,真要是你回来嫁过去,天天对着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夫婿,岂不要受委屈,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他那样的性子,远远的看见女子都厌烦,不想却对你如此上心着意,可见你们这是天定的姻缘,怎么拆都拆不散的。”
棠梨心道,或许是孽缘也未可知。
谢伯渊方回过神来,心里暗暗点头,当真是天定的姻缘,当日阿芙莫名失踪,穷尽公府之力寻了十几年也未寻到一丝消息,便是自己都绝望了,怕是凶多吉少,也的确想过让灵菡代嫁,毕竟跟皇族的婚约干系整个公府,不能作罢,比起顾家灵菡毕竟是姓谢的,代嫁过去也算说的过去。只是这个女儿因疏于管教,性子刁蛮暴躁,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好在,阿芙找回来,虽流落在外十几年,可这模样,性情,举止,气韵,便是满京城的世家贵女都比上一比,也是毫不逊色,这才是他谢家的女儿,公府最尊贵的嫡女。
一想到这样的女儿差点儿被人所害,谢伯渊脸色冷沉了下去,吩咐:“去下帖子,三日后公府设宴庆大小姐归家。”
谢候是如今国公府的家主,亦是谢家一族的族长,他一句吩咐下去,不止国公府整个京里的贵族圈都炸开了锅。
公府嫡女虽金贵可再金贵也比不上齐王妃,那可是正经上了皇家玉牒的王妃,嫁的又是出身尊贵,战功赫赫的皇叔齐王殿下,虽说性子有些冷,可再冷也挡不住各家的热忱。
毕竟公府的长房嫡女虽说一落生便订下了婚约,可也是自幼便走失了,公府对外说是走失,却这里的龌龊谁不明白,也不是贫民小户家的女儿,堂堂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怎会无故走失,自是被人算计了,这算计之人既然敢下手必不会心慈手软,只怕这位大小姐是找不回来的了。
人回不来,自然也不能履行婚约了,齐王殿下也不能一直不娶吧,哪怕不娶正妃,侧妃总要纳上几个,正妃之位虚悬,这侧妃不就相当于正妃了吗。
这等好事只要家里有未嫁女儿,勉强能够上的,谁不惦记,只要齐王一日不娶,这些人的热火罐就一直揣着,谁想这热火罐还没揣明白呢,忽然就传了消息出来,国公府那位凶多吉少的大小姐竟然找回来了。
这一则消息就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浇的各家心凉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怀疑是不信还有侥幸,毕竟这人自小就没了,十几年都没半点消息,怎会忽悠一下就找回来了,怎么找回来的,是真是假,别是找人冒充的吧,毕竟如今公府大不如前,跟皇族的婚约若是再散了,公府跟皇家的牵扯也就断了。
再有,便是真找回来了,已经在外流落了十几年,能平安长大都是运气,更别提什么教养了,只怕长成个乡野村姑也未可知,若果真如此,便找回来嫁进齐王府也是个笑话,那位眼高性冷的齐王会娶这样一个王妃吗,不满意自然还是要纳侧妃的,自家女儿仍有机会。
按着各式各样不可言说的心思,都想来见识一下公府这位失踪十几年的大小姐是何等粗俗,京里举凡有名有号的人家都来了,竟是比下帖子请的都齐全。
宴席设在国公府花园之中,分男女两席,男宾席上自有谢伯渊父子应酬,也不过是吃酒客套,说些无伤大雅的恭贺之词。
女眷这边儿却不然,各家夫人都铆足了劲儿想来看笑话,并且把自家女儿好一番装扮,衣裳,首饰钗环,无不精挑细远,力求能把国公府那个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大小姐,比到泥地里去才好,故此,今日女眷席上当真是花枝招展,堪比百花争艳,一个个都瞄着内堂那边儿,等着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大小姐出来,可等了半天也未瞧见人。
倒是瞧见叶婉挺着个肚子从廊子上行了过来,一见她,那些等的不耐的人忙凑了过来说话儿,说着说着就拐到了棠梨身上。
叶婉岂会瞧不出这些人的心思,暗道这些人想看国公府的笑话,怕是要落空了,棠梨是流落在外十几年不假,可即便如此,也不是这些花枝招展的所谓世家贵女比得上的。且不说模样,便是周身的气派,跟这些大家闺秀站在一起,棠妹妹也是鹤立鸡群。
更不消说,棠妹妹那样敏慧,那样通透,叶婉也是自视颇高的,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若跟棠梨站在一处,自己这个叶家嫡女除了出身其他也是比不过的。
且,如今,棠梨身份揭破,她是国公府长房贵女,这样的出身可比自己还高,到底是祖母的眼光好,一眼就瞧中了棠梨,当孙女一般看待,虽当日并未指望什么,但如今公府却结结实实的承了叶府这份人情,且有这层关系,日后两家更能更加亲近。
再有,棠梨成了公府的大小姐,自然要在京中住下,有她这个神医在,自己肚子里这孩子也能更稳妥,只不过这丫头怎的还不出来。
正想着,便听丫头低声道:“老太君出来了,棠姑娘也在呢。”
叶婉抬头,见老太君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旁边扶着她的正是棠梨,叶婉是知道祖母格外疼爱棠梨,连梅婆婆都拨了过去,平日里的穿戴虽瞧着不起眼,实则都是祖母让人备下的,哪有差的,只是这丫头不喜打扮,以往都穿的极简单,颜色也素净,钗环更是能不戴就不戴,即便如此,也是极出挑的。
更不消说今日这般精心装扮了,一身海棠色衣裙,裙摆由浅渐深随着走动如花盛开,头上一只蝈蝈簪,水光冉冉的一汪碧色,耳坠拇指大亮晃晃的明月珰,配上眉目如画的小脸,真比堂前那株开的正盛的海棠花还要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