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脑中生出个想法来若是在她还没“死”时就和秦朗认识,其实说不定日子也会过得挺有意思的。
而如今,顾南衣虽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未来都不觉得害怕恐惧,心中却多少有些惋惜留给和秦朗相处的日子不够长。
毕竟天不由人,哪怕用尽全力也挽回不了的事情、改变不了的命运这世上也是存在的。
日上三竿时顾南衣慢腾腾从床上起来,打开窗向外看了眼,果不其然秦朗的屋门已经敞开着了。
年轻人的精力是当真相当旺盛。
她一面这样感慨着一面回过身去梳洗更衣,半路就听见苏妩清脆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苏妩都这个年纪,是不是也该定亲了
顾南衣忍不住想。
汴京第一美人家的门槛不是应当都被媒人踩烂了,怎么从没听苏妩提起过
这念头一从顾南衣脑中闪过,她便一怔,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到了爱为小辈这里操心那里也操心的时候。
可哪怕是上辈子她阖眼时,眼角也没长出半条皱纹来过,这辈子就更是如此她如今看起来甚至比苏妩还要小上好几岁。
想到这里,顾南衣忍不住拿起铜镜照了自己的脸,仔细观察了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
那是没人能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的冰肌玉骨。
顾南衣心情复杂地将铜镜放下推门出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念头,吃饭时也是心不在焉。
见顾南衣两次三番没听见自己的话,苏妩撒娇地趴到她身边,拉长声音道,“殿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万一哪日解蛊之后,我会不会变回从前的模样。”顾南衣认真地道。
苏妩“”
秦朗“”
两个人忍不住同时设想了一下。
秦朗没见过从前的顾南衣,但他也毫不介意,道,“什么样都行。”
若真有个两全之法让顾南衣换一具身体、一张脸,只要能保证她安然无恙,秦朗就毫无异议。
他又不是因为顾南衣好看而喜欢她。
倒不如讲,他一开始觉得顾南衣漂亮得不像人,甚至打算刻意避开她。
苏妩慢了一步,只得别别扭扭地赞成秦朗的话,“殿下无论从前现在,在我心目中都是这世上最最最美丽的人”
面对他们二人的吹捧,顾南衣却只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低头喝起粥来。
苏妩顿时觉得不对劲,转头和秦朗交换了视线,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秦朗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谨慎地说,“我和梁院判讨论过,解蛊之后,最可能的是你从如今的模样再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慢慢长大。”
苏妩惊讶了下,又喜道,“那正好,等殿下身体健康了,这次就轮到我来当长辈照顾殿下了”
顾南衣抬眼看了看两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这倒不错。”
“宋太后死后,肖忠身上蛊虫的效果应当也没了。”苏妩转了转眼睛,又出主意道,“虽说他自己在身上瞎种的是个赝品,但若是找到他,不也能大致推断出殿下以后会如何”
秦朗觉得这也是条突破之路。
虽然他不知道顾南衣心中牵挂的是什么,但既然有了肖忠的线索,他找到肖忠时多看一眼就行了。
为此,秦朗在追踪肖忠时更谨慎了两分,一日后从猴子的传信得知肖忠现身后,秦朗特地又准备了麻药以备不时之需,才趁着夜色出门。
秦朗夜间出门次数实在太多,巡城官兵的路线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夜半三更在汴京城里转悠也跟自己家后山似的。
即便因为封城,巡夜的官兵人数变多,对秦朗来说也只是小问题。
他顺着猴子所说的位置一路赶去,很快找到一间偏僻又不引人注目的小屋。
这一带住的是普通的小商户、农户,房子不大,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个院子里通常住了七八口人,还容易出黑户,排查起来确实不容易,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秦朗在阴影里站住脚,艺高人胆大地绕着肖忠藏身的院子绕了一圈,果然没惊动任何人。
一来,肖忠手底下确实已经没什么可用之人了;二来,秦朗和肖忠两度交手,还没吃过亏。
这一圈绕完以后,秦朗在靠近屋子的院墙一角隐藏了身形,寻思要不要再进去看一看。
肖忠怎么和他背后之人联络,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赶巧捉到下饵钓鱼的机会,需要不松懈地每日盯着蹊跷。
现在秦朗主要是想看看肖忠现在长什么样。
顾南衣白日里说的话总挂在秦朗心上。她一露出担忧的模样,秦朗就很不得劲,想立刻排忧解难。
侧耳仔细听了屋内的呼吸声总共只有三人后,秦朗便下定决心入内一探。
他正要跳下院墙时,屋里的一道呼吸声却突然发生了变化,这立刻让秦朗的步子停了下来。
先醒的这人叫醒了其他两人,三个人窸窸窣窣起了身,又一言不发地更衣,半盏茶的时间便推门出来了。
秦朗眯眼观察并行的三人,两人合围形成护卫之势,被围在当中那人自然只可能是肖忠本人。
只是三个人都穿着夜间隐蔽身形的衣服,脸笼罩在阴影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秦朗蹲着看肖忠匆匆远去,觉得他的步伐似乎不如之前蹒跚,若跟之前行将就木的模样比起来,反倒算得上精力充沛、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