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不过近前一看,他管理得还不错,叫我放心些了。”
就是顾南衣的口气听起来全然没放把和薛振的往事放在心上。秦朗想。
也不知道这对于那位年轻的皇帝来说是好事还是件坏事。
毕竟秦朗听过不少薛振的事迹,知道对方显然就是“爱”与“由爱生恨”中的后者。
“你不要独自出门。”秦朗看向华灯初上的汴京城,“这里官员众多,曾经见过昭阳长公主的人太多了。”
光在朱雀步道这一个时辰,秦朗已经见到了七八顶挂着不同官员品阶牌子的马车和软轿,和许多一看便是达官贵人家出身的女眷。
顾南衣扶了一下头顶的斗笠,神情很是淡定,“我没事不出门,这你不是很清楚”
两人即将走到朱雀步道的末端,那外头刚刚停下一辆精致又大气的马车。
秦朗扫了一眼,马车前头左右各挂着两块令牌,一块写着“苏”,代表这是苏家的马车;另一块则是刻了一个代表官员品级的符号。
那是三品大员家里的嫡亲才能挂起的令牌。
这辆苏家的马车后头还跟着许多别的马车,看起来就像是众星捧月似的将苏家的马车簇拥在了最前方的中央。
秦朗皱了皱眉,“我们绕开走。”
三品大员。不论是新上任或者一直在任,都不可能没见过昭阳长公主,他的直系亲眷也不遑多让。
“谁家的车”顾南衣从善如流地远离人群,问道。
“苏。”秦朗说。
“苏家”顾南衣若有所思地放慢了脚步,回头往传来喧闹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认识。”秦朗立刻判断。
顾南衣没有否认,她轻轻点了点头,驻足看着妙龄少女从马车中搭着丫鬟的手下了车,明艳五官熠熠生辉,人群中别无二致,天生便是吸引人目光的发光体。
身旁有人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那是苏家唯一的嫡女,如今的汴京第一美人。”
“可真好看,见多少次都觉得才子们为她做的诗还比不上她本人好看”
“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不是第一美人,如今还有许多人不同意呢。”
“害,那位都走了六年了,咱们普通老百姓又难得一见,苏府的姑娘就不同了,就十天半月便能见上一次不是”
秦朗边走边听了两耳朵。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戴着斗笠、遮得严严实实的顾南衣。
上一任公认的第一美人怕就是这位了。
苏妩从马车中下来,高傲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人艳羡痴迷的视线,目光却被人群以外一个背影给吸引住了。
那个背影颜色清淡、连长发都被斗笠遮在内侧看不真切,可苏妩就是挪不开目光。
她没有从背影认出一个人的本事,可那个背影、那个身姿
苏妩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推开身旁殷勤地想要凑过来的年轻男子,提起裙摆、飞快地追向了那道一闪而逝的背影。
她不能错过那个人
被苏妩粗鲁撞开的人群不断地发出惊呼声,苏妩却统统充耳不闻,她心无旁骛地追着那背影离去的方向前进,直到冲破人群的桎梏、面前一骗豁然开朗时,才发现对方早就消失不见了。
熟悉到她梦里也忘不掉的身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苏妩怅然若失,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个男人稳步走到了她身边。
男人挑眉问,“看见了什么我倒没见过你几次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妩怔怔看着街道尽头,好像那背影之人还会奇迹般地再次出现似的,“我看见了殿下。”
男人登时皱了眉,“你没看错”
“我什么都能看错,就是不可能将她认错”苏妩冰冷地瞪了他一眼,“等我追到这里时,她却突然不见了。”
男人倒是没有立刻否认苏妩的话,他沉思半晌,说,“冷静,就算我信你,你也知道此事绝不能声张,会被他人知晓。”
苏妩哼了一声,她高傲地抬起了头,“杜云铮,这不用你教我,我知道该瞒着谁、不必瞒着谁。”
杜云铮也和她打对台似的发出一声“哼”,声音更大,“就你刚才乱了阵脚往外跑的那样,你骗谁呢要不是我拦住他们,你准备带多少人追上去”
苏妩语塞片刻,柳眉不输阵地一挑,“换成你,你难道不去追”
杜云铮沉默了一下,他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追。”
两人又同时静了下来。
半晌,苏妩才低声说,“我始终不相信殿下走了。”
杜云铮轻轻冷笑,“除了你,不少人都是如此。”
苏妩摇摇头,她抬头用冰冷的视线投向皇宫的方向,“你不明白。”
天底下知道昭阳长公主究竟怎么死的人,除了薛振、秦北渊、太后、楼苍以外,还有一个,就是她苏妩。
苏妩又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唯一一个从昭阳口中亲耳听闻了此事的人。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从此将太后和薛振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妩紧了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没眼花,我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