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冲出门去时彪悍得很,像阵旋风,军中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杜云铮居然没拦住她,只得眼睁睁看她去了,倒也没一路追出去。
一来,他看见秦朗悄无声息跟上去了;二来,苏妩没在秦北渊面前吃过亏;这三来,就是仍旧赖在院子里不走的楼苍令杜云铮很不放心。
杜云铮有意无意地堵在门边,打量了一眼楼苍,问他,“秦相真来了他自己想来,还是你把他引来的”
楼苍早就满脸笑容地往顾南衣身边凑去了,闻言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杜云铮一眼,道,“我三年前就认识顾姑娘了。”
杜云铮“”这小子居然硬是瞒了这么久,忒鸡贼。“那秦相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楼苍笑嘻嘻地拿出刚买的精致点心吃食,殷勤地打开一一捧到顾南衣面前,才理会了杜云铮的问题,“我是奉命来接秦朗的,你觉得呢”
顾南衣瞧了眼都是照着她从前喜好买的点心,还都是汴京城里老字号,低头喝了口茶。
太难了。
不漏痕迹地隐瞒身份对顾南衣来说倒是容易的;可这口腹之欲和人细微处的喜好便很难控制。
有点想吃。
杜云铮上前看了眼楼苍带来的点心,顿时就皱起了眉,“这都是长公主殿下爱吃的,顾姑娘也嗜甜”
顾南衣“不挑食,秦朗做什么我吃什么。”
她边眼睛也不眨地说着谎,边设想若是秦朗在此听到这句话会作何反应。
大抵会给她一碗寡淡无味的酿豆腐。
杜云铮冷笑一声,他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在桌边坐了下去,“正好,两个做饭的人都出去了,我也饿得慌,先垫垫肚子。”
楼苍还是挂着笑,语气却是阴森森的威胁,“这可不是买给你吃的。”
杜云铮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这也不是你的院子。没人应门,你闯得倒是痛快。”
他咽下点心,一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给楼苍,转脸给顾南衣告状,“顾姑娘,你知道楼苍他是秦北渊的手下吧可你看看这人,居然毫不犹豫就把秦北渊给卖了,说明这人绝对两面三刀、不是什么好东西”
楼苍“”他有点惊慌地看了一眼顾南衣,却没能从她脸上找到变化,只得压下这份心惊,嘴硬道,“我和秦北渊不合,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杜云铮嘿嘿一笑,又对顾南衣说,“你看看,这人连自己的上司都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诋毁,是不是下作得很顾姑娘可不要被他骗了,楼苍可不是做什么光彩职务的,他平时在秦相的手底下”
楼苍倏地站了起来,他面上笑容收得一干二净,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出言不逊的杜云铮。
楼苍当然知道自己的手上不干净,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后悔自己走的这条路。
但他就是不能让干干净净的顾南衣知道。
杜云铮像是挑衅似的扬了一下眉毛,和楼苍杠上了地对上视线,谁也不肯让谁。
顾南衣捧着茶杯看他们俩较劲,眼看着快刀光剑影了秦朗也没回来,便慢条斯理地道,“于我倒是无所谓的,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为了我顾南衣而来,那诸位平日里做什么营生,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杜云铮和楼苍之间紧绷的气场突然一僵。
这话听着像是劝架,但仔细往深处一寻思,怎么听怎么像是讥讽。
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敢情人家从来没看进眼里过。
“你们谁会做饭”顾南衣又悠悠地道,“秦朗和阿妩还不回来,我好似闻见灶房里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杜云铮“”他想起自己被军中伙夫大发雷霆一脚踢出伙房的经历,艰难地道,“我我去看看。”
熄个火大概还是成的。
楼苍“”情急之下风餐露宿吃干粮饿肚子的事情他都做过,可下厨就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了。“我也去看看。”
实在不行,将锅和菜一同扔了,等苏妩秦朗回来重新做便是。
看两个高大的男人你推我搡地往灶房里去,院中重新安静下来,顾南衣才惬意下来。
她目光四下一扫,从眼前一堆盒子里捡了小块桃酥送进嘴里,而后飞快地将手上的碎屑拍了个干净。
秦朗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不由得脚步一顿。
苏妩被堵在秦朗身后,正好没瞧见顾南衣偷吃,进门时只见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剩顾南衣一人,混乱的思绪倏地一下回笼,“杜云铮人呢怎么让殿下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秦北渊他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不就麻烦了”
看苏妩出去了一趟回来,对她的称呼又重新变回了“殿下”,顾南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朗。
年轻人不言不语地走上前来,将顾南衣面前几个盒子盖上全给没收了。
才吃了一小块的顾南衣遗憾地叹了口气。
三年多没尝了,真是有点儿馋。
不过收了也好,见不着便也不会再馋了。
听见顾南衣的叹息声,秦朗动作一顿,随手掀开最顶上的盒子,捡了块大的龙须酥给顾南衣,“少吃点。”
他说完,冷酷地把楼苍辛辛苦苦买来的东西打包扔去了门外,才再度进了灶房里。
和苏妩不同,秦朗一点也不担心秦北渊会来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在背后把顾南衣带走。
三年前秦北渊没对顾南衣动手,三年后就更不会了。
顾南衣说过,秦北渊和他是全然南辕北辙的性格,这点秦朗仍然牢牢记在心中。
秦北渊只要心中笃定顾南衣和昭阳是两个人,就绝对不会对顾南衣出手的。
如今看来更需要提防的,却是已经知道要绕开他行动的薛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