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从宣阁墓中将解蛊的虫笛带了出来,又有了他语焉不详的信中指引,纪长宁秦北渊等人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忙。
一来,解蛊的过程需要慎之又慎,如此便需要和南疆有关的更多情报,纪长宁几乎被淹没在了书海之中,秦北渊的大量探子也派往了南边,试图在来年的三月初四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免得届时再出什么纰漏,便平白要再多等半年。
二来,薛振不对虫笛死心,秦北渊的应付招架便也停不下来。
虫笛事关重大,若是毁了丢了,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根。
那便再也没办法截取宣阁好不容易留住那昭阳的最后一线生机了。
三来,同意赴死的秦北渊有太多后事需要准备。
他一死去,对庆朝定然有不小的影响。想要尽量减轻这种影响,便需要尽早地做大量的先手准备。
哪怕对于秦北渊来说,这也是个大工程。
因着要一命换一命,从前对自己死活不太在乎的秦北渊近来很是惜命,若非必要,丞相府的门都不会迈出去。
他一步一步铺垫自己死后种种时格外冷静又心无旁骛,好像这才是世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心腹进书房时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该在这时候将刚得知的消息告诉秦北渊。
这踌躇的片刻足够秦北渊注意到异样,“什么事”
心腹行了个礼,到底是将在嘴边打转的消息说了出来,“不仅是宋家和李家,今日更多人知道顾南衣的长相了。眼下长安巷里又有些人满为患了。”
他说完长安巷三个字,不安地抬眼看了看秦北渊的表情,拿不准对方有了虫笛之后对顾南衣又是个什么态度。
秦北渊手下写字的动作没停,他头也不抬地道,“有谁去了”
心腹早有准备,一口气连着报了七八个人出来,又顿了一下,道,“这些是今日去了长安巷的,还有更多尚未动身的。他们好似有种默契,没有一起行动,去时也很低调。”
“这些都是昔日昭阳的人。”秦北渊道,“不用多管,他们知道分寸。”
“是。”心腹纳闷地领了命,又试探地问,“那只看着就行”
“看着就行。”秦北渊淡淡地说,“这反倒是件好事。”
“好事”
“顾南衣越是显眼,昭阳从前手底下的官员越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心腹恍然,“便如同现在的李承淮一样。”
不论这些人脑中想的是光风霁月还是带点私心,总之都不会容许顾南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汴京城里出一丝差错。
那无论是宋家还是什么人想再对顾南衣出手,便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这一大群人的对手了。
想想从前昭阳麾下的星光璀璨能人辈出,心腹不由得有点唏嘘。
不,再敢出手的,恐怕同给自己找半个京城的仇家没什么差别。
虽然当年昭阳是同秦北渊平分朝堂、谁也不强压谁,可这挡不住昭阳她还有一大群来自不同家族的追随者。
这些追随者的家族有的是被昭阳打压的八世家之一,有的干脆来自同昭阳水火不容的家族,但人心所向实在也不是能人为控制的,这叛徒悄悄地在心里当便当了。
讲道理,心腹偷偷觉得秦北渊他自己便是最大的叛徒之一,只是从前没人看出来过。
近日的长安巷,又格外热闹起来。
但同从前打发管家来送礼的那些不同,一个个都是安安静静地亲自前来,斯文有礼地报上家门,再询问是否能叨扰片刻,规矩得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但秦朗不是普通人,他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所有人。
在打发了不知道第几日的第几个人之后,秦朗冷着脸道,“都是冲你来的。”
顾南衣正吃着热乎乎甜津津的蛋酥,闻言捏着调羹抬头看了看秦朗的表情。
好容易清净下来的日常又被打破,他会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
吃人的嘴软,她老老实实道,“都是从前站在我这方的,大抵是和李承淮一样,想来见见同我长一样的人。”
她用调羹舀着蛋酥,也很是无情地道,“没关系,你都是拒了便是,他们不会添麻烦的。”
毕竟不明事理的人,也不能在她手底下干那么久;但凡能留下来的,都不会脑子太蠢。
“这是你说的。”秦朗像是得了承诺似的道。
顾南衣失笑于他的小心眼,“你这几日加起来都拒了有十几二十来个人,看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这话是真,秦朗得了便宜就不再卖乖,他在顾南衣身旁坐了下来。
见秦朗不再说话,顾南衣放心地把最后一口蛋酥送进嘴里,抬头道,“再来一碗。”
秦朗“”
他太熟悉顾南衣这套路,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是表情有所松动,令她觉得自己已经消气,才放心大胆地又提出了新要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