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以为秦朗出门时果决又毫无犹豫,其实秦朗在门外来回晃了两次,最后才黑着脸离开长安巷的。
虽然秦朗和顾南衣都知道秦北渊和薛振现在不会动她,但两人的理由是截然不同的。
顾南衣笃定秦北渊和薛振是有所谋划、静待时机;秦朗却门儿清那两个人若是从前敢出手抢夺顾南衣,在知道了顾南衣就是昭阳之后,谁也不敢逆着她的意思硬来。
因此长安巷都快围得跟个行宫似的那么严密了,几方的人手秘密抽调出来住进周围的院子里,训练有素,动静并不大。
可就算明知道将顾南衣一个人放在长安巷里很安全,秦朗照顾她这几年早成了习惯,总是下意识地犯操心的毛病,犹豫了好几下才终于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意识到了跟不住他还是如今除了顾南衣之外的人都不重要,秦朗走出一条街,并没察觉身后有人尾随。
他随意地绕了几个摊子,很快便没入了人潮之中,在一处遮顶的棚子下面和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打了照面。
“秦哥。”瘦得竹竿似的年轻人见秦朗便笑了起来。
秦朗朝对方点了一下头,“怎么样”
这高瘦的年轻人是秦朗从长水镇一路带来的,绰号瘦猴,小时候当过偷儿,身形灵活敏捷,腿脚又快,在汴京这样的大城市里想要打探消息简直是如鱼得水。
瘦猴双手揣兜,嘿嘿一笑,道,“按照您的命令,我跟了那韩校尉几日,又跑了几趟丞相府门口,虽然没发现笛子什么的,但探听到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秦朗沉声问道。
“宫里那位太后娘娘,好像得了什么怪病。”瘦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靠近秦朗道,“听说是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奇怪的黑痣,太医们看不出个名堂来,宋家正四处寻访名医呢。”
秦朗神色微动,“长在什么地方”
“这倒是没听说。”瘦猴挠了挠后脑勺,道,“只知道太后害怕得紧,叫了好几名太医也没得出个详情来,宋家才忙活起来,希望能找个民间神医什么的前不久太后不是刚重病过一场到她这个年纪地位,肯定比咱们平头老百姓怕死得多”
秦朗沉思片刻将这消息记下,又陆续问了瘦猴几个问题,最后道,“这几月仔细盯着秦北渊。”
“好嘞。”瘦猴爽快应下,又忍不住道,“秦哥,你和秦相长得可真的像。”
秦朗面无表情地将瘦猴的废话盯了回去。
瘦猴摸摸鼻子,左右逃避了下眼神,突地道,“对了,皇帝和严贵妃好像也身体不适,太医院兵荒马乱,大概是忙不过来。啧啧,我看这祭天也没什么用嘛,宫里的贵人怎么就病倒了一片”
秦朗心道怎么没用,给他带来的麻烦大得数也数不清。
让瘦猴自己去忙后,秦朗没有立刻回到长安巷,沉吟片刻后果断绕路去了另一个地方。
太医院确实忙得是一派四脚朝天的景象。
通常宫里的贵人们注意保养,御医们只需定期去诊个平安脉之类的便罢,可元月前后这段时间,宫中地位最高的几人几乎是同时病倒,这一下子人手便显得相当不足起来。
梁院判一身疲倦地和同僚换了值,拖着脚步在夜色中回家,却发现自家的灯亮得有点多,不由得警觉起来。
实在不怪梁院判多想,他近期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口口又沉又黑的锅简直是往他头上不要命地砸。
别的不说,他一个太医院里的边缘人物突然就在祭天的当夜里被福林硬是用皇帝的名义召入宫去,此后就成了皇帝专用的御医这也就罢了。
紧接着太后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得了绝症,叫了几个太医看不出端倪后,居然也想找梁院判了。
梁院判心中一阵骂娘太后什么时候信任过他这个前长公主的心腹御医
什么绝症,怕不是编出来就想找借口砍他脑袋用的
梁院判立场坚定,抱紧了薛振这块金字招牌不肯放手,万事都同一个借口陛下还吩咐了微臣做这做那,实在抽不开身。
即便如此,也仍然是一整天都绷紧了神经闲不下来。
明明家中该是只留一盏夜灯的时候,却颇有些灯火通明的架势,简直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鸿门宴”三个字。
梁院判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推开了自己家的正门,试探地唤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