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入宫后还没来得及到宋太后的殿内,就已经能听见里头传出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宋太后的声音。
想到梁院判语焉不详、听起来叫人汗毛倒立的转述,苏妩皱了皱眉才靠近殿门,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福林,心知他既然在这儿,薛振应当也正在里面。
毕竟宋太后疯癫得厉害,薛振就算和她之间母子之情再怎么薄弱,这时候也是该到场的。
福林赔着笑道,“我去通传一声。”
苏妩点了点头,道,“秦北渊是不是也在里面他们要是不让我进去,就说我是刚从长安巷回来的。”
福林“”这威胁用得也太过顺手了些。
趁着福林一脸一言难尽地转身入内去通传,苏妩立在殿门口看了看周围来往众多宫人的表情,发觉一个个都显得多少有些缓缓惶恐不安。
看来宋太后今日情形是真不怎么乐观。
可四月十二,还足足有一个月才到呢。
福林进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出来时还是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示意苏妩跟着他进去。
苏妩一提裙摆便入了内,对里头的鬼哭狼嚎淡定得好似根本没听见一般。
宋太后倒霉,她就开心,这道理一直都是这么明摆着的。
殿内除了忙碌的宫人和御医们,剩下便是一前一后站在一道的薛振和秦北渊了。
苏妩上前敷衍地行了个礼。
薛振没同她计较,侧脸看了她一眼,道,“看你能来,皇姐应当安然无恙。”
“这是自然。”苏妩道,“殿下她好得很,毕竟好人有好报,老天长眼看着呢。”
她嘴上说的是顾南衣,讽刺的却是宋太后坏事做尽才遭了今天的报应。
薛振皱了皱眉,“皇姐让你来的”
苏妩笑了一下,她看向秦北渊,道,“我听说这事儿和肖忠有关,可肖忠不是已经伏诛了吗”
秦北渊深深看了苏妩一眼,他说,“肖忠从前就一直暗中招人研习蛊虫之术,看来他死时已经小有所成。”
他虽然是对苏妩说话,但却是让这些消息从苏妩的口中传到顾南衣的耳朵里去。
“赝品罢了。”薛振冷哼,“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将子蛊偷偷种在了母后的身上,当务之急是将子蛊从母后身上拔除。”
“臣同梁院判等人商讨过,强行取出子蛊未必能成功,但”秦北渊停顿了片刻,道,“但若是等到肖忠找到办法解蛊,太后的性命危矣。”
薛振紧紧皱起了眉。
他对太后的孺慕之情虽然在几年前开始就被缓慢磨灭,可到底是生身母亲,他也无法坐视不管。
“只有强行取蛊一条路,”薛振冷声道,“堂堂太后,不能被区区佞臣拿捏住。”
苏妩却道,“我从殿下那里听过一个日子,眼看着只剩一个月出头几天了。”
薛振脸色沉郁地盯住苏妩,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苏妩抬头迎着薛振阴鸷的注视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今年的四月十二,听说是国师当年替太后占卜出来的死期。”
薛振抿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秦北渊平静地说,“宣阁曾预言过自己的死期,差了足足十几年,可见他的卜卦也常出差错。”
苏妩无所谓道,“那就看看四月十二时,太后的病是不是治好了吧。”
就算不准,苏妩也在心里祈祷着这一次宣阁是算准的。
宋太后凭什么能苟活到现在
薛振别开眼不去理会苏妩的挑衅,厉声唤了院正和梁院判上前询问强行拔出蛊虫的事情。
太医院在场的人里官位最高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是有苦难言。
蛊虫这种本来就不归他们研习的东西,他们做起来又能有多少把握
眼下却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了。
梁院判心知是指望不上身边这个当官很可以、医术只是差强人意的上司,他沉思片刻便直白地道,“启禀陛下,臣恐怕只有四成把握。”
院正在旁露出了被雷劈过的表情,显然是压根没想到梁院判能耿直到这个地步。
就算真的只有四成把握,也不能就这么毫不婉转地说出来啊
“但太后如今不吃不喝、神志不清的模样,恐怕连两日都坚持不过去。”梁院判跪了下去,他沉声道,“请陛下早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