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沾衣目光追随。
她没有见过郁清过去,不知道他曾经过得多么艰难,据宋捷说,他那时狼狈如尘土,是最不起眼,最泯然众人的一颗极细小的尘埃,然而如今,这颗尘埃已经成长为遮天星斗,光芒蔽日,令众多星宿望尘莫及。
这一路走来,他该是多么艰难困苦,又是用什么样的信念才活到如今?
矜贵得体的年轻男人站在讲台话筒前,手臂搭在台桌上,眼神抬起看向观众席,准确找到魏沾衣的位置,与她视线相汇。
郁清身体略微俯下靠近话筒,低磁的声音响在整个礼堂“大家早上好,我是郁清。”
鼓掌声响起,他抬手轻压,掌声渐停,郁清收回手搭在桌角,“我并不喜欢冗长的讲话,今天站在这里的本意也并不是为了接受你们的感谢,我有更重要的事。”
观众席窃窃私语。
郁清眼神穿过人海看向魏沾衣,一瞬不移“我深爱一个姑娘,从年少到现在,用尽手段和算计,总算抱得美人归。”
“我想要一个人,想要她的一生。”
“不,一生远远不够。”
“魏沾衣小姐。”
所有人回头看向最后排的魏沾衣。
魏沾衣没料到郁清会突然说这些,心跳雷鼓,猜测他该不会是要……
“愿意嫁给我吗?”郁清含笑问。
魏沾衣的心重重跳了下,果然。
但欢喜比紧张多。
只这一眼,他们都能在彼此眼中确定彼此心意。
魏沾衣轻轻呼气,下定某种决心。
不管他的过去如何,将来她会去参与就好。
郁清看着她,并不催促,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也都在等待。
魏沾衣莞尔“愿意。”
全场响起掌声。
郁清和魏沾衣隔着人群对视。
他走下台,走向她的位置,伸手。
魏沾衣把手递给他,被他牵着离开。
回到郁家,管家带领家中全部佣人向魏沾衣来了个隆重的问候,女佣们对这位死而复生的太太十分好奇,偷偷的打量。
郁清带她回蔷薇院。
在郁清的有意保持下,这里与三年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蔷薇花倒愈发的娇艳了。
看着这栋白色洋楼,魏沾衣心内五味杂陈,郁清从身后抱她“不要难过,以后这里只会有美好的记忆,我们一起创造。”
魏沾衣点头。
她回郁家的第一夜,郁清做了噩梦,又梦见她跳海,又回到那最孤单惶恐的三年,醒来后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用一整夜来确定她还活着,还在自己身边。
魏沾衣无奈叹气,温顺被他抱着,温柔轻声的安慰他。
然而在郁家住下后才知道,郁清从前几乎夜夜做这个噩梦,直到她回来后频率才有所减少,可还会经常梦到。
她蹙起眉,这样不行。
郁清从公司回家后,魏沾衣主动提出“我想去廊扬看海。”
他表情凝固,整个人一瞬变得无比僵硬,几乎是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几个字“不要去。”
怕她生气,立即柔声的,有些慌乱的哄“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我不准你去那里。”
“郁清,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想去看看那片海,那片你守护三年的海。”
郁清紧蹙着眉摇头“不准你去。”
担心自己语气重,缓和了嗓音“沾宝乖,不去,其他任何事我都依你。”
“我就想去看海。”
“不准去。”
“郁清,郁清~”她撒娇。
郁清摸她头发,红着眼眶“别折磨我,不要去,求你,求求你。”
魏沾衣心里叹气,今日暂且不提。
可她想把这个阴影从他心里拔出去,就一定要故地重游,要让她知道她不会再做傻事,会永远陪着他。
以后每天,她都会跟他提这件事,郁清凡事都依她宠她,偏偏这件事态度强硬,一来二去魏沾衣没了耐心,耍起了脾气“我就要去!”
郁清毫无办法,亲着她哄,低声妥协“依你,依你,别生我气。”
魏沾衣如愿可以去看海,可郁清却如惊弓之鸟。
到廊扬海,他紧攥着魏沾衣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用力到骨节都泛青。
魏沾衣忍着疼没抽出手,一直乖巧依偎在他身边,可这并不能给郁清任何安全感,他还是格外紧张,不错眼的盯着她,怕她不见。
魏沾衣在海边定下酒店,傍晚拉着他在海边散步,海风有些大,吹得她头发乱飞,她躲进他怀里时还能感觉到他的僵硬。
郁清低下眼睑,慢慢抱紧她,抱很紧,用手掌轻轻按住她纷飞的头发“沾宝。”
他嗓音嘶哑。
“嗯,我在呢。”
“别走。”
“我不走。”
“请你爱我。”
魏沾衣抬头“郁清,我爱你。”
他眼神有震颤的波澜,轻捧起她的脸“爱我多久?”
“永远永远。”
郁清勾起了唇,最近心神紧绷,叫他有些冷静不下来,微抖着手拿出随身带的礼盒,取出里面的戒指。
是不同于上次的婚戒,他重新为她定制的,把戒指戴上她无名指,“我还是怕,怕你走,怕你不要我。”
魏沾衣靠在他怀里把戒指给他看“不会不要你,我已经被你套牢了,永远都是你的。”
她要在今夜,把他的噩梦变成迤逦美好的梦,希望他往后余生回忆起来,都是蚀骨入髓的欢畅,而不是痛苦。
今夜郁清格外尽兴。
拥着她入睡时,她还乖巧往他怀里拱,疲倦的咕哝“看吧,我哪里也不去,抱着我。”
郁清抱紧她,轻吻她微微汗湿的额头“我爱你。”
趁着她没睡着,他帮她洗过澡再抱着入睡,第二天一早,郁清醒得很早,急忙低头查看,魏沾衣还乖乖躺在他怀中。
吃过早餐,魏沾衣仍旧拉着他去海边散步,郁清还是有些紧张,不肯松开她的手。
魏沾衣赤脚走在沙滩,听着海浪声,感受着海风,抬眼看平静的海平面,安静的海像沉睡的野兽,郁清是不是也曾这么觉得,觉得这可怕的野兽吞没了她,所以害怕得失去方寸?
郁清蹲下身为她清理脚底踩到的贝壳,轻轻拍她脚底的沙子,指腹抚过她脚趾头的动作也温柔疼爱。
魏沾衣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问“郁清,你有想过放弃吗?”
他懂她什么意思,温笑道“没有。”
“为什么不放弃?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郁清起身,安静看着她。
“放弃很难,比坚持更难。”
“沾沾,我怎么舍得?”
“你不知道,我多爱你。”
魏沾衣笑着挂在他脖子上,娇声问“有多爱?”
抱着她往前走,替她踩在那硌脚的贝壳上,郁清的声音伴着海风,温绻响在她耳边“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初升的太阳爬上海平面,第一缕曙光照在他们身上,俩人的身影被拉得格外长。
魏沾衣抬头看郁清,郁清也正低下头。
他们的三年,被误会分离,被海风吹散,被时间打磨。
他仍旧排除万难,身披风尘仆仆来赴。
魏沾衣吻他唇角“很高兴你孤勇而来。”
郁清终于相信,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因为。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