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羽挣扎了半晌，还是没舍得脱下来，穿着拍了大半天的戏。

傍晚的时候，尹缨的戏就结束了，谢非羽却还要赶去十几公里外的山区学校再录几个镜头。等她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

谢非羽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回屋换了身衣服，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要去登门道谢。

山村里的电路系统不行，尤其是冬天发电机供不上来电，经常跳闸，所以家家户户都会点一盏煤油灯。

远远的，她就看到陆今淼和尹缨屋子里的灯亮着，连忙走了过去。

剧组借住的房子算是村里最好的了，有几个窗户都装了玻璃。

窗帘没有拉，谢非羽透过玻璃窗，看到屋子里尹缨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被子，只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陆今淼坐在床边，一边看书，一边烧水。水一烧开，她就拎起烧水壶，熟练就灌了个热水袋，把尹缨的被子掀起一个小角，将热水袋放进去，同时取出一个之前放进去的凉下来的热水袋，将温水倒进烧水壶，再重新烧滚。

陆今淼用的就是村子里常用的铝制烧水壶，又大又沉，并不是很好拿。再看陆今淼的熟练程度，一看就是给尹缨换过不止一次热水袋。

尹缨咿咿呀呀地翻了个身，睡得很香，小脸红扑扑的，像是白里透粉的团子。

陆今淼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捏了一把尹缨的小脸，手指却被睡梦中的尹缨下意识地张嘴含住。她抽了抽手指，没有抽出来，不由露出无奈的神色。

谢非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亲昵的动作，忽然不太舒服，闷闷地跺了跺脚。

“谁？”陆今淼的神色顿时冷却，警觉地看了过来。

谢非羽下意识地闪身躲避，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提起精神。

她在行李里翻出一套适合送给小朋友的纪念品，让工作人员帮她送去，自己则是洗漱了一番，打算上床看看剧本。

在她洗漱的时候，自然有生活助理帮谢非羽收拾出床铺，摆好剧本，还帮她冲了一杯热牛奶。

“谢谢。”谢非羽钻进暖暖的被窝，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这是我应该做的。”助理温和地笑了笑，“谢老师，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谢非羽垂了垂眸，闷声道：“我觉得还是有点冷。”

被窝里挺暖和的，但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助理愣了一下:“是吗？那您稍等，我去跟老乡家借一床被子。”

“不用那么麻烦。”谢非羽思考了一下，道，“有没有热水袋？”

“有，我给您拿。”助理连声应下，翻出一个热水袋，灌满热水放进谢非羽的被子里。

谢非羽把热水袋紧紧贴在小肚子上，热水的温度透过睡衣传了过来，带来一种真实可靠的满足感。

谢非羽满意地眯了眯眸子，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

生活助理跟了谢非羽一段日子了，立刻知道谢非羽这是满意了，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谢非羽喊住她，“热水袋过一会儿就会冷的。”

助理回过身：“嗯？所以谢老师的意思是？”

“我就是想问问……”少女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有些别扭，声音里却含着一丝隐隐的期盼，“你会帮我换热水袋吗？”

助理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反问道：“谢老师，您说什么？”

谢非羽的心里莫名有些发虚，脸上却做出强硬的表情：“我是说，如果我给你加一倍工资，你能不能每过两小时就来帮我换一次热水袋？”

“谢老师还是觉得冷吗？”助理当然不会觉得谢非羽是认真的，只当谢非羽是不满意自己的工作能力。

她想了想，提出了更有效的方案，“要不我还是去给你借床厚被子吧？”

谢非羽：“……没事，我就是开个玩笑。”

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空空的。

十多年过去了，谢非羽仍然记得生活助理当时的表情——生活助理明明在笑，但眼底却透出不耐烦的情绪，仿佛在说“老板今天脑子又抽了吗”。

当年的谢非羽还不知道，原来那种心底空荡荡的感觉，叫做寂寞。

纵使他日能光芒万丈，纵使出场便万人瞩目，都无法填满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