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悬挂在游魂关城楼上的免战旗被突然撤了下去,紧闭的城门也在下一刻轰然打开。
城楼上,战鼓声气促响起,闷雷般的鼓声几乎在那一刻响彻游魂关的上空。
一队黑甲骑兵自关内如洪水般泄闸而出,虽人数并不多,只有区区千人,但气势上却很是高昂,就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刃,破开了游魂关外看似平静的假象。
武成王黄飞虎催着战马于骑兵前方,手持一柄方天画戟,于两军特地保留下来的战场中,面无表情地冲着远处的东鲁军营高喊道:“姜文焕小儿,本将军前来叫战,还不出来应战吗?”
随着黄飞虎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千人骑兵也立刻吼出了助威呐喊声,这一声声的呐喊,也令得藏在他们当中的申公豹忍不住皱了皱眉,并伸手轻轻拍了拍座下被呐喊声给喊得十分焦躁的黑豹的大脑门。
“黄飞虎!你这个手下败将也敢出来叫战?”
东鲁军营中,人还没有出来,但叫骂的声音却此起彼伏,然而不多时,军营里就有骑兵队伍涌出,而在这一队骑兵前方,领兵之人赫然便是一身战甲的姜文焕。
姜文焕此人生的高大威猛,虽面容年轻也秀气,气质却也十分悍勇。他催着战马来到阵前,冷眼凝视着黄飞虎,认不出嘲笑道:“先前就听闻关内有动静传出,想来是你的援军到了吧,难怪你今日能如此硬气了,也不想想几日前是谁差点被斩于马下。”
两军对垒被如此嘲笑,黄飞虎的脸色却不变,闻言后也是一声冷笑,神色轻蔑地看着姜文焕,嗤道:“你的手里若不没有那些方外之士,凭你这黄口小儿也同样硬气不了多少。”
话音一落,不待姜文焕反怼,黄飞虎一挥手,反指身后城楼之上,喝道:“大王亲征而来,你们这些逆贼还不早点速速就擒?若你们现在束手就擒,大王仁慈,只诛贼首!”
天子御驾亲征这件事儿,早在几日前便已经传来了游魂关这边,姜文焕等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特别是在天子进了游魂关关内后,高高的城楼之上早就挂起了属于天子的王旗。
黄飞虎这一番话哪里是在告知他们天子亲临,分明是在说给东鲁的那些普通将士们听的。
天子只要姜文焕和姜文焕的心腹,其他人等若是就此束手就擒,天子不会追究他们跟着姜文焕等人造反的事儿。
虽然东鲁自成一小国,但到底这天下是殷商的天下,这些普通将士虽然是东鲁人,可他们也是殷商的子民。所以当黄飞虎这一番话脱口而出后,后方军营中的那些东鲁士兵们的心里皆是有些轻微动摇的。
本来也是,这天下是殷商的天下,帝王权柄就如同一座高山,若不是他们为了生计投身军营,他们根本才不会管什么东鲁还是朝歌,普通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东鲁还是朝歌,都没人愿意打仗。
将士们的动摇哪里逃得过姜文焕的眼睛,在察觉后方军营里的气氛变了一瞬之后,当即便是冷喝道:“天子无道,残害忠良,杀我父亲囚我亲妹,如此昏庸无道的昏君,你居然也敢说仁慈?我呸——-!”
“呸你爷爷————!”黄飞虎虎目一瞪,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十数年,什么阵前叫骂不会,一听姜文焕此话,那小暴脾气立刻就爆发了,“天子无道?天子哪里无道?姜桓楚为何被杀你们当真不清楚?狼子野心起兵造反,就算是杀了都算是便宜了,至于你那亲妹?呵呵...娼妇一个没杀她就已经算是天子仁慈了。你还好意思为他们叫屈?老子若是有这样的父亲,有那样的妹妹,老子都没脸出来见人!”
武成王估摸是这段时日憋屈得太狠了一些,一时骂欢快了,一些话压根就没有过脑子!
姜桓楚造反一事儿便算了,可姜王后的事情,虽然是事实,也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可当真身后天子的面这么给骂出来,还是有些不妥啊。
武成王的嗓门又大,即便是身后城楼上的人,也将他方才骂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除了被骂的姜文焕脸色发青外,城楼上的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出地偷偷去瞥头上绿云罩顶的天子。
桃夭也同时被武成王那一叫骂给吓了一跳,她神色尴尬地盯着毫无所知的武成王的背影,又悄悄那眼角去瞅身边的天子,一瞅之后,桃夭就忍不住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妈耶————!
大王的脸色好阔怕。
明明是在笑,可是却笑里藏刀啊!
“飞虎这些日子在游魂关......”大王面带微笑地盯着下方马背上的武成王,微笑道:“看来过得十分不错。”
桃夭一边在心里为武成王点蜡,一边替话不过脑的武成王转移大王的注意力,绞尽了脑汁才干巴巴地问道:“大王不如猜猜待会儿姜文焕会让谁出战?”
面带微笑的大王收回幽幽的目光,轻轻瞥了一眼桃夭,“孤猜不出来呢?”
桃夭本能的想要缩脖子,可大王却盯着她不放啊,她只能干巴巴地又笑道:“那大王不如猜猜我为何会让国师跟着一起出去,如何?”
“不如何。”大王面上笑嘻嘻,只怕心里却是在MMP,但依然在极力保持着天子的风度,皮笑肉不笑地道:“孤不想猜。”
言下之意就是孤不高兴了,孤不想猜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蠢问题,孤只想将武成王拖回来踩在脚下摩擦一百遍啊一百遍。
为大王调节心情的计划失败,桃夭只能在心里对武成王默默地说了一句抱歉保重之后,端着一张正经脸,盯着城楼下方不吭声了,同时也完全忽视身边天子投来的幽幽的目光。
阵前叫骂本就是一套必须要走的程序,但这一套程序却不能走太久,否则就会失去原有的气势。
深知这一套程序的武成王在结结实实地怼了姜文焕一番后,立刻收了嘴炮的火力,大手一挥,拎着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指对面的姜文焕,喝道:“无耻小贼,本将军也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今日就问你,可敢一战否?”
姜文焕被怼的不轻,心中早就有怒火在腾腾燃烧,不过在听见武成王的邀战之后,他眼中的怒火却突然一顿,而后居然强行压住了心中即将喷发的情绪,冷笑道:“要战便战,本侯爷难道还怕了你不成?不过今日既然是你主动叫战,不如就改改往日的规矩。”说着,双手轻轻一拍,只见他身后的骑兵里,顿时又有一人催着战马出列,同他并马而立。
这一人跟姜文焕身后的那些骑兵都不太一样,虽然骑坐在战马之上,但他却没有身负战甲,而是只着一身极为简单的灰白麻衣,且头上还戴着一顶长长的帷帽,将他整个面容都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当这一人出来后,城楼上的桃夭就慢慢眯起了双眼,微微侧头另一身侧的彻地夫人问道:“那便是你们所说的奇人异士?”
“正是。”彻地夫人脸色一沉,大概是在这人手中吃过不少的亏,所以一瞧见这人的出现就分外的苦大仇深,“姜文焕那厮的身边可不止这一人,细细算来的话,只怕有一手之数,这些家伙都是这幅装扮,就跟见不得人似的,我们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他们的真容。”
“见不得人么?”桃夭抬手摸蹭着下巴,盯着那下方的麻衣人打量一阵,突然笑道:“或许并不是他们长得丑而见不得人,可是别的特征见不得人吧。”说着,她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也轻轻撑在了城垛之上。
只见她这边刚刚一动,城楼下方的黑甲骑兵里,申公豹就跟听到了什么召唤般,突然回过头朝城楼上看来。
桃夭遥遥朝申公豹一笑,传音道:“待会儿交手时,你也不要太使力,只需要探探底就行。不过在交手的过程中,你可以将力都往那家伙的惟帽上使。”
申公豹闻言明显神色一愣,桃夭继续传音道:“毁了他头上的惟帽,将他那不能见人的特征给露出了。”
随着桃夭把话一说完,申公豹愣住的神色瞬间一呆,而后一双眼睛慢慢瞪大。他不可思议地瞪着桃夭,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桃夭这话的意思,然后便见申公豹立刻露出了一种阴险而幸灾乐祸的神色。
申公豹脸上变化的神色,城楼上的天子和王贵人也同样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