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思的遗体被摆放在他暂住于席家的那座院子里,听闻消息的李家人皆急赶而来,只一瞬,偌大的院子里就站满了面容悲戚之人,个个都如丧考妣。
虽或许有一半真一半假,但李兆思一去,李家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这些人悲得可能是自己今后的命运,也不知李家那位少主能不能将李家撑起来。
想到这里,众人的视线落到正屋门口。
檐下房廊上,李枫眠跪在李兆思的遗体前,双眸通红,神色呆滞,似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就这样去了。他佝偻着身体,泣不成声。
“李公子,节哀。”席家主站在一旁柔声劝慰。
李枫眠低垂下头,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整个人濒临崩溃。
突然,他猛地起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朝外奔去。
李枫眠一路未歇,直接跑到了李云深的房间前,然后“砰砰砰”地拍门。
李枫眠动静太大,将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
苏棠站在窗前踮脚,看到大师兄打开了房门。
昨晚喝了一夜的酒,男人神情憔悴似有困倦之意,应当是方睡就被李枫眠给拍醒了。
“有事?”李云深懒懒抬眸看李枫眠一眼。
李枫眠泡红的眼,强硬抿唇,白皙面颊涨红,满是怒意,“父亲死了,你,你为何一点都不伤心?”
李云深双眸微眯,浑身的慵懒气瞬时消散。他缓慢站直身体,带着血丝的双眸落到李枫眠身上,然后声音嘶哑道:“李家主死了,关我什么事?”
李枫眠似乎是没想到李云深居然如此绝情,他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瞬时紧握成拳,然后猛地一拳打在李云深脸上。
男人没躲,踉跄了一下,往屋内倒退几步,唇角沁出鲜血。
李枫眠怒吼道:“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哥哥了!”话罢,李枫眠转身疾奔而走。
这是席碧桃的院子,除了苏棠一等青云派的人外,还有席家人。李枫眠那句话掷地有声,嘶吼清晰,听得众人一愣,纷纷讨论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什么哥哥?这李云深什么时候竟成了李家公子的哥哥了?”
“糟了,这李枫眠……”黎逢碎碎念呢喃着从苏棠窗前经过,往李云深的屋内去,疾走如风。
“大师兄。”黎逢进门,顺手关上屋门,然后将李云深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道:“怎么回事?”
“没事。”李云深伸手扶额,另外一只手掩饰性地擦了擦唇角。那里氤氲开一片细腻的水红色,房间里透出一股浅淡的血腥气。
黎逢皱眉,看着李云深的视线带上了深意。
“大师兄,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我从未问过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也没问过我是从哪里来的。可是经过今日一事,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黎逢开门见山,直戳要害,“大师兄,你可有想过,李兆思死了,你的身份若被暴露,这意味着什么?”
李云深坐在实木圆凳上,没有动作也没有接话,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并不在乎。
男人神色晦暗,语气深沉,“那天晚上,我说如果他死了我就原谅他。”
“大师兄!”黎逢急上前,一把捂住李云深的嘴,“大师兄,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李云深慢条斯理的将黎逢的手拿开,皱眉道:“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得都是事实,你不用怕,”顿了顿,李云深补充道:“人不是我杀的。”
黎逢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焦色少了些许,身体的僵硬程度也放松不少。
“大师兄,其实你别说,我之前倒是,还有点那么小小的怀疑呢。”黎逢用大拇指比着自己的小拇指比出那么一点点,然后“嘿嘿”一笑坐到李云深身边,企图勾肩搭背。
李云深躲开,侧眸看来,“还有什么事吗?”李云深面色不好,昨夜宿醉,整个人都有些浑噩。
黎逢一改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突然郑重起来。他压低声音道:“大师兄,那李枫眠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揭你的底。”
“呵,”李云深低笑一声,似有嘲讽之意,“他本来就不是个心思纯善的。”
“啧啧,”黎逢摇头,“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其实他如此,也无可厚非。只要我死了,他就是李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唯一的血脉继承人。”李云深说话时脸上表情冷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家的事,而是别人家的事。
黎逢下意识朝李云深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叹息。
他这位大师兄,有事从来都是自己藏着掖着扛着的。
多累啊。
屋内静默了一会儿,黎逢出声道:“大师兄,你准备怎么办?”
李云深神色一凛,声音嘶哑道:“找出凶手。”
黎逢觉得此事艰难,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大师兄觉得凶手是谁?”
“谁都有可能。”
“谁都有可能?难不成还包括大师兄你?”黎逢开了一个玩笑,却不想李云深转过头来,认真道:“对,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