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顾子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笑容灿烂的少年,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于是封黎微笑着,无比冷静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顾子华,我要取消我们的婚约,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听清楚了。
这次顾子华完完全全地听清楚了,但他眼里的难以置信非但一分没少,反而更加惊讶了。
取消婚约?封黎居然说要取消和他的婚约?!
“封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封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题,脸上的笑容更盛,刚喝过果汁的嘴唇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晶莹的水光,使他的嘴唇格外红润诱人,可说出口的两个字却带着尖刺:“当然。”
“你......”顾子华正要说什么,温言秋忽然又粘了过来,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肘,温柔道:“子华,你在这儿呢?宴会要正式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封黎。”顾子华没有理会后面的温言秋,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封黎,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好了,别闹了,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回去再说?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子华居然在向封黎赔礼道歉?!
温言秋有些惊讶。
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温柔的对待封黎?他不是一直只把他当作自己的替身吗?
温言秋心里紧了一下,但表面上不动神色,在顾子华面前故意摆出友好的嘴脸,笑眯眯地给封黎打招呼:“封黎,晚上好。”
像是完全忘了两人先前的那些过节,主动向他伸出手来。
本以为在这样的场合下,在顾子华的面前,封黎多少会顾及情面,然而他完全想错了。
少年非但连一张笑脸都不给他,甚至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嘴角一撇,扭过头去喝果汁,大写的“恶心”两个字就贴在脸上。
“......”
温言秋的笑容猛然僵硬,热脸准确地贴了个冷屁股,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
顾子华竟也没说什么,就直接转身向大厅的舞台去了。
温言秋心里那股酸味更浓了,他暗中捏拳瞪了封黎一眼,又赶紧追上顾子华,一起到了舞台那边。
见寿星要讲话了,来宾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只有封黎在人群外围找了个地方坐下,继续吃东西。
由于在场的都是些年轻人,所以顾子华也没说什么客气的场面话,随便讲了两句就准备切蛋糕开香槟了。
他刚走到蛋糕边,温言秋却突然从旁边上台,手里拿着话筒,望着顾子华,眼里含笑,认真道:“子华,生日快乐。”
顾子华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笑得很客套:“嗯,言秋,谢谢你。”
“这是我陪你度过的第四个生日。”温言秋说着走到台子的正中间,望着他,动情地说道:“子华,我有一个生日礼物想送给你,你愿意听我唱首歌吗。”
说完music就响了起来,伴随着浪漫的前奏,温言秋深情地开口。
一首甜甜蜜蜜的恋爱曲,讲的青春,讲的初恋,讲的最美好纯真的爱情。
封黎本来没在意,结果一听,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哟,这不是顾子华当初给温言秋表白时候唱的歌么?
看来顾子华的助理说得没错,这位追得紧啊。
本来按照原剧情,封黎跟温言秋在第一天的欢迎趴上闹翻以后,温言秋确定了自己在顾子华心里的地位,开始发起明撩暗追的攻势。
毕竟是他当初抛弃了他,放弃了他们的感情,这一走还两三年,顾子华对他的态度不如以前了也很正常。
温言秋不在乎,想方设法地往顾子华面前凑。
什么约吃饭、约喝酒、开趴、谈合作、聊方案,工事私事一起上,见缝插针的制造跟顾子华的相处机会。
一来二去,封黎吃醋了,原本的他在那个时候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段位哪有温言秋高,没忍住就跟顾子华闹了起来。
顾子华本来就没太把他当回事,也懒得安抚,就是闹多了烦,某次吵架以后,他一个人泡酒吧去了,温言秋又来了个假装偶遇,摆出白莲花面孔好心安慰顾子华。
什么你应该多哄哄封黎啊,什么他其实很爱你的啊,什么只是还小不懂事啊。
然后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说出国以后其实一直很后悔,非常非常地想回到顾子华的身边,为了他甚至再也没谈过恋爱。
和顾子华的母亲一样,温言秋的母亲也不允许两人在一起,而且温母得了病,她以不吃药不治疗威胁温言秋。
没错这就是这么古早这么狗血,温言秋的老妈以性命要挟,逼着他分手,两家家长联合起来棒打鸳鸯。
直到半年前学业有成,温父要求他回来,温母才松了口,温言秋终于能回来了。
顾子华之前已经从严羽那里知道这个事情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接受不了,此时温言秋以安慰为借口,敞开心扉,聊过去,聊人生,聊理想。
情到深处,两人还接了个吻。
温言秋转身就把照片发给了封黎,给封黎气得又闹了起来,后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少,温言秋通过挑拨离间,让顾子华对其彻底厌烦。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和好了。
可如今,封黎一点没闹,不但没跟顾子华闹,反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温言秋找人发来的各种借位暧昧照片,直接回以恐怖鬼脸图,手机半夜撕心裂嗷嗷惨叫,吓得再也没人敢帮温言秋发照片了。
搞得温小三想插手都没办法,今天见顾子华对封黎态度不一样,更是坐不住了,直接借着歌曲表达了心意。
听得封黎犯恶心。
大多数围观群众不知道封黎的身份,虽听说过顾子华自己订婚,但从来没见过真人,没当回事,都以为这两位是要旧情复燃了,鼓掌祝贺。
顾子华还没说话,倒是温言秋先一步开口澄清:“大家误会了,子华已经有未婚夫了,我刚才只是作为他的挚友唱一首曾经我们都很喜欢的歌而已。”
“下面的时间应该交给子华的未婚夫封黎,让他给大家说两句?”说完举起话筒。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投向了角落,封黎正默默吃着蛋糕,突然被cue,抬眸看过来,一双明亮的眸子有些莫名其妙,目光扫过舞台。
台上两人都看着他,一个没有说话,一个正拿话筒指向他。
有意思,温言秋唱就算了,完了居然还点名他,当他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穷酸高中生?又或者说是挖了什么坑想让他跳?
本来他是打算跟顾子华把帐算清楚,取消婚约就完事了,既然要搞事情,那么他奉陪到底。
在万众瞩目下,封黎动作优雅地擦掉嘴角的奶油,放下叉子,无所谓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瞬间击垮了无数刚才搭讪他的少男少女心。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已经有主了!
少年站得笔直,玫瑰色的领结衬得皮肤雪白,和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不同,他的语气随意又嚣张:“行吧,我也有首曲子要送给你们。”
他说完径直来到大厅右侧的白色钢琴边,礼貌地请原本在演奏的小姐姐让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从琴键上抚过,坐下直接开始演奏。
在场所有人瞬间被他娴熟精湛的琴技所折服,然而这样的赞叹还没超过10秒,就有人听出不对头了。
等等,这个熟悉的节奏,这个熟悉的音律,这他妈不是《哀乐》吗?!
《哀乐》又叫《葬礼进行曲》,每当死了人,就会在其葬礼上播放的那种。
封黎竟然在生日宴会上弹奏《哀乐》?!
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懵逼,左看看右看看,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看着台上顾子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温言秋第一个叫了出来:“封黎,你疯了吗?!”
疯了吗?又是这句,没意思。
少年勾起嘴角,散漫嘲弄地笑了笑,他就像是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谁也没理,冷静地弹完一首《哀乐》。
然后才从容不迫地扭头看向台上的温言秋,问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祝你们以后躺进一个坟头么?现在提前祝贺了,开不开心?”
他们开不开心,刺不刺激,意不意外他不知道。
反正皮这一下,封黎超舒适。
“封黎!”温言秋激动地叫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我跟子华的关系,处处针对我,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
“别,温言秋。”封黎站起来,打断他,恶心地摆摆手:“说真的,你要是放开了光明正大地追顾子华,我他妈还敬你是条真诚的小三,别跟你妈一样,在这儿又当又立的,太恶心人了。”
“封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没事。”封黎又是无所谓地一笑:“以后会让你听懂的,但是现在——”
“各位。”他高声道:“我宣布,从现在起,我取消跟顾子华的婚约!”
此话一出,过大的信息量如同一道惊雷从天儿降,劈得围观群众满脸震惊。
顾子华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一贯冷清的声音彻底沉了下来:“封黎,你闹够了没有?”
“你怎么总是这两句?”封黎歪了歪头:“怎么,顾子华,你真当我爱你爱得奋不顾身,非你莫属了?”
“封黎!”顾子华脸色铁青,握紧拳呵斥道:“我刚才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说了,我要取消婚约。”
尽管还没有经历那些事情,但只是看着,他就气得想杀人了,在那穿越的十八年里,他反复看着这本,从温言秋的角度,将他描写的无比丑恶,那些深深刺痛他的事情,那一个个孤独冰冷的夜晚,都被一两句“封黎暗中握拳,心里诞生了一个无比阴暗恶毒的想法”就盖了过去。
只有他能够想象自己那个时候的绝望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