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饮溪走后封戎第二次昏倒。
神识不受控制,恍然好似又一次入了梦。
梦里的场景却与现实没什么不同,仍旧是一条昏暗的长廊,两侧廊壁立着幽幽火光,那火却很是怪异,下方没有依托,稳稳悬在壁上,不因阴风阵阵而摇晃。
两旁立着许多人影,纷纷恭敬的弯着身子,又似极为恐惧。
他匆匆而行,跌撞着往前走,步伐慌乱不堪,胸口似有千万只猛兽在跳,狂暴撕扯着,一股股热流上涌,额头上大汗淋漓。
长道狭长,隔几步立着一道铁栅栏,耳边有幽怨刺耳的哀嚎,还有尖利的怒吼。他知晓这声音平日里是听惯了的,可今日听来却令他心中一阵刺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冥冥中仿佛知晓要去作要去做什么,迫不及待要去,可每靠近那地方一步,却生出更为强烈的怯意来。
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即将看到的东西。
近了,近了,那地方渐渐近了,他惊惶无措的步子却慢下来,竭力整理好情绪,努力挺直背脊。
转身进入那一道铁门,封戎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脸,毫无意外的,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梦境戛然而止,他骤然从梦中惊醒。
徐德安一直看着,见榻上的皇帝睁开眼,忙照了一旁候着的太医过来。
这应当是附近的一处宫殿,殿内很是冷清,寥寥数人,禁卫绕了一圈,将屋子围起,剩下便只有章太医一个。
又是一番把脉,老太医一面写药房一面道:“陛下仍是胸中郁结,切忌大喜大悲,更忌动怒。心病且需心药医,望陛下早日看开,好生休养方为上策。”
……好一个心病还须心药医。
封戎心口发凉,一言不发,坐起身喝了徐德安奉上的茶,润过嗓子,出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徐德安道:“陛下,您昏睡了半个时辰,楚大人还在禁牢候着。”
他点头,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老太医原本还跪在床前,一看皇帝动作,顿时急起来:“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如今身上发了虚汗,外间风大不宜出门!短短时日晕倒两回,万不可大意,且得好生将养才是。”
封戎蹙眉,仍是站起来:“徐德安,送章大人回去。”顿了顿,又转身看着那老太医,乌黑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爱卿在太医院供职多年,侍奉过三代帝王,应当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朕不希望今日之事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太医唇瓣微翕,终是颤着胡子扣了一回首:“微臣定当守口如瓶。”
……
这一回重入暗牢,皇帝身上多了一件披风。长廊中阴风阵阵呼啸,徐德安闻到血腥与陈腐之气,强忍住呕吐之意,颤着身子跟在身后。
幽暗之中唯有前方一侧乍然多出一道光亮,那是一间暗室,暗牢之中的暗室,此刻石门大敞,只等皇帝来。
徐德安跟在后面进去,乍一眼便看到暗室墙上密密麻麻贴着明黄带血的符咒,每一张都滴着血,血痕细细在石壁上滑落,一是寂静中,滴滴答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毛乎悚然。
而正东的石壁上挂着一个人,那人面色不甚好看,浑然是惨白,两只手臂吊在上方,手腕之上绑着颜色怪异的绳子。那绳子似乎是制衡他灵力的东西,动弹一下,便面露痛苦。
而楚炎就站在他身旁,同样的面色惨淡,似是受了伤。
封戎在室内唯一一张木桌旁落座,目光不加掩饰落在那人身上,从上至下,无一丝遗漏。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出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