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瞒着饮溪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想知道封戎这一千年来去了何处,是也不是?”
饮溪呆滞一点头:“千年的时间,为何我与他相遇是在凡间?”
清宵就在这么望着她:“你昏迷的前三百年,我确然不知晓魔帝去了何处。”那时只盼着魔帝此生都不要再来,又怎会在意他为何忽然没了踪迹?他当时宁愿魔帝就此消失在这世上,再不要有任何消息。
为了防着他,清宵将饮溪在昆仑山上藏了几百年。又另取了她的气息,放到凡间的各个地方。彼时他已于漫长的时光与化不开的仇恨中想出了对策,只等魔帝找上门,三百年的时间,足足三百年,清霄帝君一日不敢懈怠,每隔一段时间便将饮溪的气息悄无声息放入人间,就这样谨慎了三百年,魔帝终是找上了门。
“抱素固然为仙魔停战出了不小的力,可赫褚并非是那等要美人不要江山的魔帝,鸿乾交到他手上,当时还出现了一个人。”
饮溪抬眼,轻声问:“何人?”
清宵看着前方,像是在透过某处看着什么人:“上古神祗,水神共工。”
这名字饮溪自然不陌生,就算她这样活了几万年的神仙,也不曾见过传闻中的水神共工一面。当年水神火神大战,水神怒触不周山,就此撞倒了支撑天地的柱子,洪水漫天野火丛生,凶兽四出,星辰颠倒日夜不分,人间成了一片炼狱,女娲娘娘因此补天。
那一次事情后,不周山就此被结界保护了起来,因连接着天地,是以天界十分看重,这也是为何千年前出现了些许不寻常的动静,却叫整个仙界数得上名号的神仙一同前往查看的原因。
自那以后天地间再没了共工的踪影,众仙说他死了,含恨自刎,惭愧而终。饮溪年岁小,不曾经历过共工怒触不周山一事,自然也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神祗。
清宵继续说:“共工氏没有死,只是万年来不曾露面,他虽掌管山川湖泊,此后却再没有掌过一天神职。我不知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共工氏与魔帝赫褚关系匪浅,渊源颇深,不周山一事与鸿乾脱不了干系,他竟从补天石中吸取灵力,长年累月,就此引得不周山震动,共工为弥补当年所犯之罪孽,亲自前往不周山,顶在那山中数千年,赫褚只当共工被鸿乾所残害,桩桩件件,才由此引发了仙魔之战。”
听到这里,饮溪终是懂了。共工出了山,赫褚见他没死,自然又放下几分恨,又兼之罪魁祸首已伏诛,还有抱素……终是令他立下了那个往后再不开战的誓约。
可是封戎去了哪里?
清宵知道她最关心什么:“从那时开始,就再没了封戎的消息,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去了何处,这一消失便是三百年,这三百年中六界十分太平,你也在沉睡休养之中。”
直到那一日封戎找上了门。
他至今记得彼时一方魔帝是以什么样的模样出现在他潜寒宫,又是有何等语气与他说出至死不肯放弃饮溪的话。
清宵初时并没有认出他来,因他形容削瘦,面色惨白,一身玄衣,披挂着同色披风,背脊始终挺立,就这么站在潜寒宫的树前。
“魔帝前来所为何事?”他冷冷淡淡的问出口,打量之下发觉他神魂不稳,受了重伤,并且其中好似烧着一团火,熊熊不灭。这天地间有何人能将魔帝伤到此等地步?
封戎只是挺直站着,就这么看着他,一开口,还是为了被他伤害至深的妹妹而来。
“饮溪在何处?我有话与她说。”
清霄帝君冷笑:“不知魔帝与舍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已不想见你,也盼魔帝早日断了这情。”
封戎神情淡淡,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若果真如此,我也要听她亲口对我说。清霄帝君分明知晓我们有情,为何要阻拦?”
“我为何要将自己的妹妹交到一个魔的手上?你伤她数次,我已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没有对你动手,魔帝当自重!如今你二人缘分已尽,这天下女子多的是,舍妹并无什么特殊之处,魔帝放手罢。”话说着,不禁又想到三百年前饮溪闭着眼没有生息的模样,清宵浅浅吐出一口气,逼着自己忘记那一面,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并拢,缓缓捏成了拳。
封戎脸色更白上几分,却没有因此退却的意思:“我知晓我欠她,往后余生,我愿拿这条命去弥补。天下女子何其多,我却只要一个她,帝君若对我有恨,自可发泄,我不会抵挡分毫,如今我只想见她一面。”
“事到如今,你以为你二人还能回到从前?”他禁不住频频冷笑,现在深情有什么用,莫非就能让从前发生过的事都抹去不成?
形容憔悴的魔帝听了这话陷入沉默,片刻后,只是道:“……恳请帝君给我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