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童淮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毕竟那晚他醉得稀里糊涂的。
走去薛庭家还需要十几分钟,他也不好意思真让薛庭背自己走回去,撒完娇过瘾了,捏捏薛庭的肩膀,笑眯眯的:“我又走得动了。”
薛庭嗯了声,却没立刻放下他。
这段路还没修好,不太平整。
路灯也出了故障,时亮时不亮的,附近的居民反应了好几次,都没人来管。
如果此时路灯亮着,童淮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背着他的少年,耳廓不知何时悄然红了。
夜风悄悄卷来一股桂花香,幽幽沉浮。
运动会一过,月考就快来了。
撒够疯了,该学习了。
月考到临前,上面来视察的领导和专家们先到一步。
一般都是学校领导负责接待,与学生们无关。
学生们只要穿好校服、上课维持好纪律就行。
大家都是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领导视察的,习以为常,该做什么照做。
周一下午,外面飘了阵凉浸浸的细雨,噼啪轻打在窗户上。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教室里空调开得挺高,暖烘烘的。
这种阴阴的下雨天适合睡觉,童淮听得昏昏欲睡,笔记记得七扭八歪,懒洋洋地托着下颔,看了眼在写数学卷的薛庭。
学神都这么认真呢。
他使劲眨了眨眼,没舍得掐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准备转转视线,拯救一下酸涩的眼睛。
视线一撇,他看到靠近走廊的窗边站着个人。
那是个妆容精致,非常漂亮的女人。
可能因为长时间情绪不好,时常皱眉,她的眉宇间有一道浅浅的刻纹,眼角和嘴角也有些细纹,暴露了年龄。
被发现时,她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角落这边,撞上童淮的视线,似乎愣了下,随即朝他微微笑了下,比了个“嘘”的手势。
来视察的专家领导?
看这打扮不太像。
童淮眨巴眨巴眼,某根敏感的神经忽然一跳。
这个女人的面容,和薛庭有一丝神似。
他猝然一惊,这下是真没睡意了。
薛庭偏头看来:“怎么了?”
薛庭几乎不提家里的事,他的家庭应该给他带来过什么伤害,那个女人也示意他噤声……
电光火石间,童淮脱口而出:“刚刚专家路过,好像看到了我在打瞌睡。”
吐出这句话,童淮顿时想捂脸,怀疑自己是困傻了。
他随着薛庭心惊胆战地朝窗外一看。
走廊上空荡荡的。
那个人已经走了。
薛庭收回视线,脸色很平静,瞟了眼他的笔记,又淡淡道:“你的笔记太乱,回头就不知道自己在记什么了,晚上我给你整理一下。”
说完,身子往前倾了倾,遮住了他,低下头继续刷题:“睡吧。”
赵苟听到动静,酸溜溜地转过头来:“这就是被学霸宠爱的感觉吗?”
童淮:“滚。”
从那个女人出现后,整个下午,童淮都忍不住留心窗外。
果然,那个女人每节课都会靠近窗边,直直地注视薛庭许久。
然而直到下午放学,她也没进过教室,抑或让人传话来。
童淮心不在焉的,下课前,掏出手机看了看。
俞问好久没跟他吃饭了,刚刚发消息来约他吃晚饭。
下课铃正好打响,童淮挠挠头,犹疑地问:“我跟俞问去吃晚饭,你来吗?”
薛庭沉吟片刻,摇摇头:“我吃食堂。”
又是这句话。
童淮略感泄气,看薛庭合上书离开,心里空落落的。
和他不一样,薛庭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即使是表面上的。
他知道童淮不会因为他拒绝跟俞问一起,所以自己走掉了。
那是一种很有自觉一般的、知道自己分量的“明智行为”。
就好像他在此之前,无数次衡量过自己的分量,在各种交错的关系中,随时能够冷静而熟练地抽身就走。
薛庭骨子里有股疏离冷淡,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湍流,能叫人粉身碎骨,让人不敢靠近。
俞问等了会儿才溜达来三班门口,看薛庭不在,松了口气,进来扶童淮出去。
童淮还在想薛庭的事。
要不是暑假里那场偶遇,薛庭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和其他人有差吧。
不爽。
俞问看童淮神游天外,纳闷地戳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童淮回神,闷闷地道:“没什么。”
他好像在介意自己不是特殊的那个。
真奇怪。
简直像个想吃糖又没吃到的小孩子。
俞问看他走路吃力,摇摇头:“等你走到饭都凉了,我背你吧。”
“哦,行。”
南校门人少,童淮放心地让俞问背起自己,又忍不住犯嘀咕。
俞问背他,好像和薛庭背他的感觉也不一样。
难道薛庭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那就更不爽了。
到了校门外,童淮嚷嚷着要吃麻辣烫。
结果他不扛辣,吃完了呼哧呼哧受不了,催着俞问去买奶茶。俞问简直服了这少爷,让他乖乖坐着别乱跑,才出去买奶茶。
奶茶店离这边不远,童淮等了十来分钟没等到俞问回来,发消息也没得到回应,干脆自己扶着墙蹦了过去。
蹦到奶茶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他停下来歇了口气,前方传来一道女声:“同学。”
没指名道姓,童淮却直觉就是在喊自己,抬头一看,是偷看了薛庭一下午的那个女人。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站在咖啡店外,体态修长,气质很好。离得近了,之前察觉出的那一丝神似,也更清晰了。
童淮心里有了底,睁着溜圆的眼,望着她不吭声。
女人挽起鬓旁的一缕碎发,朝他笑了笑,徐徐道:“你好,我是薛庭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