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咏真是摸不透小朋友的心情,方才还好好的,现在脸色又变臭了。
他以为是因为他说要试图彻底放下邢烨然大哥的缘故,开玩笑似的补充说:“别生气了。已经三年了,就算是真守寡,三年也够了吧。难道让我给你哥守一辈子?有人给我发荣誉证书吗?”
邢烨然闷头闷脑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薛咏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邢烨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仓惶暴躁裹挟着,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从何发泄。当初家破人亡时他也曾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但跟现在不一样。
他连个生气的对象都没有。
薛咏做错了吗?薛咏一点错都没有。
错的是他自己,是他龌龊、变态。
薛咏转身时踩到他一脚,烦他:“还跟着我干嘛?踩到你了吧?谁让你贴那么近……干什么?你还是干脆点和我吵架吧,别憋着,吵完拉倒。”
邢烨然说:“我不和你吵架。”又说,“我没想和你吵架。”
可你一脸生气的模样。薛咏心想,挥挥手,邢烨然被赶开了。
邢烨然在客厅中间站了几分钟,然后开始如困兽囚笼般地踱步。
突然,他停住脚步,再重新动起来,匆匆找出一个空纸箱,冲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他把许多细碎的小玩意儿都收拾进纸箱里。
好似谁招惹他了,一副随时随地要跟人打架的感觉。
薛咏被他突然冲进卧室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邢烨然正半跪坐在地上,打开床头柜,把床头柜里的东西一件件丢进纸箱里,说:“你不是说要把我哥的东西收拾起来吗?我帮你一起收拾。有些东西你太熟悉了,没有意识到其实也跟我哥有关吧?”
薛咏目瞪口呆,头疼地上前拦他:“也不用细到这个地步吧?这些也收起来的话,我得重新买,又得多掏钱。”
两人拉扯两下,邢烨然把纸箱砸在地上。
“砰”一声响。
邢烨然冷下脸,真生气了。
他现在生起气时,杀气格外重,既有混混的直白锋芒,又有读书人那斯文败类的劲儿,直叫人发怵。
邢烨然一脚跨过地上散落的小玩意儿,踩到其中一样,发出踩碎的清脆声响,他逼近薛咏:“那你说什么要把我哥的东西都收起来,说着玩吗?要收就收个干净,拖泥带水的有意思吗?”
邢烨然的影子又盖住他。
薛咏笑了:“那也得看情况吧?要真算的这么清,这个房子就是你哥买的,难道我一并抛弃了?结合实际吧。”
邢烨然咄咄逼人:“那也不是你现在这个收拾法,不说十成,起码七八成吧?”
薛咏又开始心慌了,他下意识退后了半步,他莫名有种错觉,觉得像是邢烨然动物世界里一只肉食动物捕猎前的试探,邢烨然像蛰伏着,随时都会扑上来,压住他,撕咬他的喉咙。
邢烨然继续问:“而且你这只是收起来而已。薛咏,你这个人,每次漂亮话说得特别好听,好像很干脆利落,其实最拖拉了。对什么都心软。你真想放下我哥,这么有决心的话,别收起来,直接扔掉啊!”
邢烨然近乎叫嚣。
薛咏沉默了片刻,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浑身不自在:“……邢烨然,你也是你哥给我留下的遗产,难道我要为了忘记你哥,把你一起扔了吗?”
薛咏完全想不通,他眉头紧皱,盯着邢烨然:“我完全不懂你在生气什么。”
邢烨然没再说话,拔脚要走。
薛咏沉声说:“站住!”
邢烨然停下来,转身。
薛咏说:“发完脾气就跑?我可不管你。把东西收拾了再走。”
邢烨然只好蹲下来,重新收拾东西。
他收拾了小半箱东西,拿给薛咏,薛咏也没把他收进去的旧物再拿出来。
当着邢烨然的面,放进杂物间的储物柜里。
邢烨然亲眼看着,柜门关上,落锁。
他想,薛咏这哪是要放下大哥,薛咏这是要把大哥珍藏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