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想写,为何要将这句话放在第一章。”黑袍武者哼哼说道“等着瞧吧。”
“这个名为树人的作者,他恐怕想写一个没有皇帝、没有世家、没有贵族、甚至没有主仆尊卑的未来。”
“老爷,要回去了吗”
走在外城的街道上,荆青蚨拉低帽檐“回去吧。”
老管家问道“不去看看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的工厂吗”
“已经没必要了,派人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看来大少爷让老爷很开心。”
荆青蚨回头看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身体一颤,呆若木鸡地停在那里不动。
过了一会,荆青蚨才移开视线继续行走。老管家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背部已经浸透了冷汗。
“福德,你跟我多少年了”
“四十五年。”老管家恭敬说道“老爷你七岁的时候,福德就已经是你的伴读书童了。”
“四十五年了,我已经老到连肉都不能吃了,而你也老了。”荆青蚨看着街上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眼神里止不住溢出羡慕“等我死了之后,你就离开荆家找个地方养老吧。”
“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岂会”
“别说那些哄人的废话了,若非我年轻时也苦练过内景战法,现在我肯定就跟那群逆子所期待的那样,躺在床上等死。”荆青蚨冷哼一声“内景战法没法让我延长寿命,却可以让我死之前过得好一点。”
“福德,我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是装病,又是放权,为的就是选出荆家下一代最好的家主。”荆青蚨瞥了一眼老管家“我相信你不敢将我的真实情况泄露出去但你心里多半想着提前跟新家主打好关系吧”
不等老管家回答,荆青蚨就继续说道“你就别掺和到里面,你和我都只是上一个时代的残党,新家主是不可能继续用你我们这些前浪,始终要被那些新时代的后浪所扑灭。”
老管家恭敬说道“是,老爷。”
荆青蚨点点头,走了一会他又悠悠说道“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正威,的确让我很开心。”
“因为他走的是这个世界最伟大、最具力量、最聪明的道王道他在收买民心,操控舆论”
“王者的王道,在于万民拥戴。商人的王道,在于收买人心。”荆青蚨指了指自己“像我们这些商人,一开始几乎走的都是邪道,霸道,极道,用权力和物欲来控制他人,用阴谋和诡计去达成目的。”
“但邪道霸道终究是歪门邪道,可是赢得一时富贵,却难以赢得传世伟业。银血会的五大商会,哪怕他们的起家之路如何血腥,最后几乎都走了王道。听家掌握军火工厂,与和阳军连成一体,获得全体军人的支持;泉家出了个泉渊,现在是东阳区执政官;罗家抱了望海公的大腿,成了贵族们的白手套”
“只有我们荆家,只有荆家,依然做的依然是不得人心的买卖”荆青蚨咬牙说道“我们荆家虽然富,虽然豪,虽然强,但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敌人,所谓盟友也怀着觊觎的眼神”
“其他四大商会,已经到了大而不能倒的程度,当他们倒下,他背后的势力就会出尽全力救他们,进而导致的动乱会让其他所有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我们荆家,上无扶持,下无拥戴”
“银血会这次警告,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在我死之前,荆家还没能走出一条王道”荆青蚨深呼一口气,眼神阴翳“银血会迟早会对荆家出手。“
老管家难以置信地问道“但,荆家的内部事务,银血会也没法插手吧只要荆家不出事,银血会又哪有理由对荆家”
“理由不是有吗”荆青蚨笑道“四子分家。”
老管家哑住了。
“只要获得银血会的支持,那四个逆子肯定会将诺大一个荆家分割开来。握紧的拳头变成了四根手指,银血会对付起来就简单多了,甚至银血会已经不需要动手了荆家再无出头之日,五大商会变成四大商会。”
老管家心念一动“那就是说大少爷”
“不。”荆青蚨摇摇头“正武、正堂、正风他们也没有失去资格。特别是正武,他与琴家的婚约相当有利。若是荆琴两家联合,银血会也绝不敢轻易下手。”
老管家有些糊涂了“但老爷你不是说王道才是最好的出路吗”
“那也得他将王道走出来才行。”荆青蚨说道“如果正风他能堂堂正正挟持大势,逼得正武、正堂、正风拱手相让,甚至主动相助,那荆家家主之位自然就是他的。”
“如果他走不出来,死于霸道、极道、邪道之手,那他这些日子所走的王道,也会成为新家主的力量。”
“譬如说,如果他前些天就死在袭击里,那所谓的王道又有什么意义”
荆青蚨轻轻一拄拐杖“他现在只是会用报纸来收买人心操纵舆论罢了那他也得学会,该怎么利用人心,怎么操控舆论,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有云,仁者无敌,又有云,无奸不商。”
老管家笑道“或许,老爷你应该喊大少爷来膝前聆听你的教诲要不,我去偷偷通知大少爷”
“不。”荆青蚨淡淡道“我讨厌他。”
“啊”老管家愣了,荆青蚨一直在赞美荆正威,他还以为老爷喜欢上这个大儿子了。
“他从小就不讨我喜欢,等他娘死了之后,我就更不想理他了。”荆青蚨说道“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儿子,但现在,我可能明白了”
“那是对天敌的恐惧。”
“正威远比我更加幽暗,更加残忍,更加奸诈。”荆青蚨眼睛越来越明亮“他小时候将自己的本质藏在乖巧的人皮下面,而现在,他将自己的本质藏在王道之中。”
“虽然我讨厌这个儿子,但我不得不承认”
“荆正威,可能才是荆家最佳的继承人。”
“他天生就是一个坏的流脓,卑鄙无耻,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液,偏偏又装得大义凛然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