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女漂亮白皙的脸庞便瞬时红了,目光像星星一样闪啊闪。
徐玲立刻便明白。到底都曾年少,有些东西一眼便能看得通透。
她为夏树讲了一件她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那天在她退赛之后,阿珩曾特意给徐玲打过一个电话,希望她不要怪罪夏树。一切起因因为他,还再三诚恳地道过歉,望她原谅。
那天离开时,夏树唇角一直噙着异常欢欣的笑。
徐玲看着她的背影。
年少啊,真好。
春去夏至,夏去秋临。
再开学,夏树高三了。
高三的生活比她想象得要忙碌的多,铺天盖地的试卷、考试。
可即便再忙,夏树仍坚持着每天练大提琴,每天写一封信。用火漆仔细封好保存好。
10月21日,是星期日。
这是阿珩走后的第六个月,第184天。
起初少年走时她十分不习惯,经常黯然难过,经常想起他来。
看见他的房间会想,看见餐厅他曾坐过的座位会想,看见他曾用过的水杯会想;甚至看不见,只经过他走过的路,感受过他感受过的地方,吹过他吹过的风,也会想。
但当想念成为了习惯,她慢慢就不再难过了。
她的盼望在很坚定的远方,她每天都是坚定开心的。
可变故也来自于那天。
那天夏树刚到家,就被夏老与夏雄海叫住,问她要手机。
夏树刚将手机交出去,就见夏老拔除出了si卡,一刀剪断。
夏树懵了,边抢边喊“爷爷你干什么你剪我的手机卡做什么那是好的”
她脸都涨红了。今天是星期天,阿珩要来电话的,她要等他电话的
“我知道你一直还和阿珩有联系。”夏老说“今天起,和他断了,不许再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她又气又急,眼泪都溢出来。
夏雄海耐心解释,“小木,你别急,先听爸爸说。是咱们家出了点问题。”
原来,先前霍家为了感谢夏家多年来对霍靳珩的养育,特作承诺在生意合作上为夏家多让了两分利。
夏家也是看中霍家的名声,这次投资几乎是将夏家大半的资产尽数投进去,哪知这其中不知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夏家的材料忽然被查出安全问题。
如今鉴定结果已经出来,确凿了夏家所的材料中有30存在安全隐患。比企业查封更可怕的,是夏家将面临违约所需承担的巨额偿款。而这笔钱,会成为击垮夏家的暴风雨。
夏老先生商海沉浮多年,向来讲究一个“诚”字,坚信绝非自家内部出了问题。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其中一定或有人作梗。
而指向最明显的,是霍氏。
生意场上的事情,夏树听不懂。她只是捧着已被剪断的手机卡一直摇头,眼泪簌簌往下落。
“爷爷,不可能是阿珩的,也不可能是他们家,阿珩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们家。”
“现在是不是他们家还重要吗”夏老也又急又气,直接向她阐明最直接的利害关系,“不管是不是他们家,如果是,你是要让他们把我们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吗如果不是,你也不能和他有联系了,现在开始我们家不能和任何人有联系”
夏树哭、求、不愿。
还不等求到夏老松口,别墅外已有法院的人姗姗而来。
接连而来的是许多吵嚷的、嘈杂的,前仆后继的人们。闪光灯将夜色划亮。
作为公司的法人与法定代表人,夏老与夏雄海被带走问话。
夏敏君通关走系,花耗了几天的时间为夏老与夏雄海取得保释。届时夏家企业材料安全隐患的新闻也在整个小城流传得沸沸扬扬。
十一月,初冬降临。
又是冬季。可这个冬天,却异常的冷。
十一月中旬,夏老积压已久的烦忧与压力终于在一夕之间爆发,突发心梗紧急入院。
夏树和马骏无法上学了。有关这个案子检察院一直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却也无法直接证明无罪。关注这个案件的新闻记者成日堵在一中门口,堵截着夏树与马骏想从他们口中得知最新一手的消息。
一中校方也是迫于无奈,担忧这样的境况发展下去会在校园内引发骚乱,只能将姐弟俩暂做停课处置。
夏树离校当天,徐玲红了眼眶。
“唉夏树啊,你放心,学校不是开除你,只是暂时停课,等你家的风波过去了,你就回来。”
“高三没有新的课程,就是复习而已。你在家,不要把课业落下,继续努力。别忘了,你要上a大的。”
夏树红着眼点点头,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不上学也好。
爷爷病了,正好需要人照顾。爸爸和姑姑每天愁云满面,司机叔叔和保姆阿姨都走了,没有办法。
她正好可以回去照顾他们,可以为这个家付出点绵薄的力量。
十二月,小城迎来深冬。月初降了初雪,和去年一般的纯白晶莹。
夏老先生逝于这年的初雪日。他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季。
那天是上午,夏树照常陪他做过复健。老先生的精神异常好,早晨还多喝了一碗粥。
回到病房后,夏老拉着夏树的手,慈祥地问“小木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好呀,怎么又瘦了。”
“才没有,爷爷。”夏树笑容温甜,“我明明胖了的。我多胖您都说我瘦,就等着我变成二百斤的大胖子您才开心”
于是夏老慈和笑了,道“最近学习还好吗没落下吧。”
“没有,您放心。”
他问了一些问题,生活上的学习上的身体上的,面面俱到,听似无关紧要。最后才道“小木,听爷爷的。”
他语气极郑重,“别去a大。和霍家、和霍靳珩,断了关系。”
夏老知道自从东窗事发,夏树就再没和霍靳珩联系过,也没再提过,但也没放弃。
她只是在忍着,憋着。她始终还是在盼望着。
果然夏树听完后愣住了,眼眶接着瞬红。
夏老紧握着她的手,“爷爷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不会是他做的。那孩子才多大,他的心性,做不出这样的事。但也仅仅不是他做的。和他们家究竟有没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哪怕没有关系,就他们家那个门庭,你去了,是肯定要受气的。我们夏家是不如他们家,可爷爷的宝贝,不能在别人家受气。”
他又在枕头下费力取出一个小纸包,颤着手递给她。纸包薄薄的,她摸上去像是张银行卡。
夏老说“这里面,是爷爷这些年给你存的嫁妆,密码是你生日,你拿好了,不可以给你爸和你姑姑,马骏也不行,谁都不能动,只能你花。另外,这纸上有串电话号码,回头你让你爸去打这个电话,让他给你们改个名字,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夏家的案子证据不足始终无法最终判决,可是夏家的企业是必然被查封了的。
与其一辈子带着这样一个污点被人戳脊梁骨,倒不如换个身份重新生活。
夏树的眼泪决堤,胸膛疯狂哽咽着,紧攥着衣领里的玉坠着想反驳,“爷爷,可是”
夏老先生态度坚决,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答应爷爷。小木,你得答应爷爷。”
她只能点头。
心电仪上的波浪变成一条线,医生蜂拥而入。夏树木讷地被推搡出病房,浑身冰凉。
这是夏树和阿珩分别的第一年。也是她最难忘、最心怀希望、最狼狈绝望的一年。
这一年,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少年,却又失去了他;
这一年她有了目标,努力迎着光向上,却又在终见辉煌时狠狠坠落。
女孩一夕长大。
也是后来,夏树才明白。
有些“再见”的含义,真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如果最后的告别都没好好说,岁月漫漫长河,真的是她不小心把他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