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珩静静看着她朝自己跑来。
傍晚夕阳黯淡,在她的身上流碎了斑驳光影。街上车流涌动,她的身影是四月晚霞里最美的风景。
身边敲车窗的人还在继续,态度隐隐有些急了。
一直小跑到他的身旁,夏树姣好微笑“刘叔,您别急,这个人是我朋友,在等我,不是故意占道的。”
霍靳珩坐在车里,静静凝视着她。
“哦”那敲窗大叔的面色微微和顺,态度也有所松懈。
桐花胡同这一带的自营小店几乎都认识夏潄。
他们一家不是本地人,年初才住进胡同,因为忙,时常要打包外卖。
夏家这个小姑娘尤其让人记忆深刻,漂亮嘴甜性格好,每当来他们家打包饭菜时,他给菜都喜欢给多盛半勺。
刘大叔“嗐”了一声,“我还说这是谁呢把车往这儿一杵,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这回就算了,小潄啊,下次你朋友再来,让他去前面等,在这儿多影响人呐”
“我知道了刘叔。”夏树杏眸弯弯,“真的抱歉,我这就带他走,您见谅。”
她旋即走到他的车窗旁,指尖轻轻扣了扣窗,轻声说“跟我来。”
霍靳珩的心跳缓慢加速。
她说着向前走,在狭窄古旧的人行道上,边走还边回顾,看他有没有跟上。
他缓缓发动车子,就保持在她斜后方一米的位置。目光凝望着她的背影,握着方向盘的手僵紧苍白。
女孩的脚步踩着细碎的树影,似乎怕自己跟不上跑车的速度,时不时还小跑两步。
有那么一瞬,霍靳珩忽然好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他就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走下去。
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道旁,夏树停住脚步,折回来对他说“好了,这里就可以啦。你快走吧,再往前就是街”
话没说完,霍靳珩打开车门站出来,站在她的面前,“走走吗”
夏树眸光微漾。
暮霭沉沉,旧街道上偶尔有三两汽车川过,道旁的岩墙投射下两道身影。
一路沿街踩着落花慢慢走,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四月的傍晚风中还带凉,女孩穿着件过膝的棉布白裙与浅青针织衫,被风吹得略微瑟缩。
霍靳珩察觉到,步子微微缓她一秒。
他褪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轻压她肩上。
夏树微讶,轻轻抬起头。
霍靳珩深色的眸望着她,“风凉。”
“那你呢”
“我不冷。”
他的外套上还带着他的气息与温度,与她记忆里温暖的风雪一模一样。她不自觉低头轻嗅,很想拥有的久一些,没有坚持还给他。
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霍靳珩的脑海里想起周嵩奇的那些话。
今日中午从华壹回到君昱,周嵩奇便报告有关“夏潄”的资料已经整合完成,他可以过目了。
资料上显示她叫夏潄,今年二十三岁。父亲叫夏勇海,母亲去世。全家是海城人。还有一离了婚的姑姑夏敏文与表弟马俊一起过活。
她没上过大学,十七岁就出来工作了。做过许多工种。
服务员、发传单、销售、电话客服
走了很多路。受过很多苦。
看到其中一处时,他顿住。
“夏老先生过世了”
“是。”周嵩奇说“20xx年12月就过世了,我查过,海城在那年之前对他们一家查无此人,估计名字信息之类都是后改的,应该是夏老先生托人所为。”
他的胸腔里有一双手在紧攥着心脏缓缓压迫。缓缓在一处夕光明媚处站住,叫她“夏树。”
“嗯”于是夏树也停住脚步,回眸。
她清透的眸子里落了夕阳的暖色,霍靳珩望着,话语很缓“夏爷爷,是怎么去世的”
夏树一顿。
“你都知道啦。”她旋即弯唇笑起来,笑颜宁然,“他生病了,病得很急也很重,就去世了。”
他声音很涩,“走的安详吗”
“很安详,没什么痛苦的。”
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很平静,没有悲伤,没有眼泪。
落在他的心上却悄悄难过。
该忍过多少疼,才能在日后提起受伤的那一刻时都是轻描淡写笑着的。那滋味他记得。
他努力平缓了一下心绪,又问“这些年,你和夏叔叔,很辛苦吧。”
你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夏树笑容依旧清甜,说“还好。”
起先的时候,的确是辛苦的。
爷爷走了,他们家的天塌了。他们身负巨债,居无定所,连家都不敢回。
上门要债的人每天都在家门口堵着,会在深夜沉睡时突然砸烂她们家的窗户,会在墙壁上涂满红墨水。她即便出门买东西,袖口里都要藏着小刀的。
可是后来也就还好了。
想到那些辛苦,他似乎都经历过。在尘埃里飘萍,被磋磨、被辱骂、被诋毁。她突然就觉得不怕什么了。
他的男孩曾经历过忍受过的,她也可以。
他那么坚强,她也不能被打败。
何况,她还有家人。
而那时候,他连家人都没有的。
霍靳珩的心底被利刃划过。一腔疑问,却不敢问,不想问,不想她再回忆那些往事阴霾。
他看着她,喉咙再三滚动,终只涩声说“为什么不找我”
如果他早点找到她。
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