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霍靳琰一手搭着车窗,一手搭着方向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方向盘上轻点,状态悠闲,盯着他的神情却像深秋的冷夜没有温度。
霍靳珩静静与他对视,见他半晌不说话,静静垂下睫。
夜风将他微湿的发吹得有些散。他感觉到冷,唇色稍微发白。
静盯了他一会儿,霍靳琰忽然开车门下车。
车门被甩上发出重重的“砰”声。
他走到他面前。
霍靳珩抬头平视他。
他像是压着怒火,又不敢真做什么,冷着眼盯了他好半天才忽然抬手,不轻不重的一拳挥在他左肩。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霍靳珩退后一步,脸上没什么表情。
“爸妈,爷爷,都还好么”
“你觉得呢”
“”他无言以对,默了片晌垂眸,“抱歉。”
他音线稍低,“另外,谢谢。”
他知道他一直替他隐瞒着。
霍靳琰盯着他少顷沉了口气,语气稍微和软了一点,“伤,怎么样了。”
“都好了。”霍靳珩说。
“什么时候回去”
他问得很直接,霍靳珩闻言却一默,眸睫敛下不说话了。
霍靳琰蹙了下眉,“说”
躲不过去,霍靳珩抿抿唇,仍是他最不愿听的那两个字,“哥,抱歉。”
男人蹙拢的眉宇又加深了些许,声冷问“你还真打算在这儿躲一辈子”
“躲不了一辈子。”霍靳珩指节紧了紧。
可最起码的现在的她是开心的。
他自然也知现在这样并非长久之计,但只要能让她开心,他宁愿将这个时长能拖多一分是一分,能多一秒是一秒。
那天她崩溃恸哭的模样还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忍碰,更不敢碰。
她受过那么多伤,他绝不允许她再受伤了。
霍靳琰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
夜风吹着水汽润湿衣角,并不明亮的昏黄灯光都晕了一层雾气。
“小珩,你有没有想过,”他看着地面水洼反光的一点,说“也许事情根本没你想的那么遭,可能爷爷和爸妈其实不会反对。”
霍靳珩瞳孔漆黑。
他怕的从不仅仅是来自家人的反对。
那个圈层就像一处潭,沉不见底,又深不可测。
能杀死人的从来不仅仅是刀枪利剑,还有能像毒药一般缓缓渗透的言语与眼神。
轻闭了闭眼,霍靳珩像是横下了什么心般,低唤了声“哥。”
他再睁开的眸里多了份坚毅笃定,“你们放了我吧。”
深夜寂静冰凉。
霍靳琰的神情瞬时肃冷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声调压了几度,像有冰块压了怒焰,“你
想离开霍家”
“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们。”霍靳珩的声线有些低哑,“但是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回去,现在,算我求你们了。”
结果后来的一切都背道而驰事与愿违,他宁愿把一切都不要了回到原点。
霍靳琰的目光里浮现阴鸷,紧抿着唇盯着他不说话。
霍靳珩不退不让,静静回视。
深夜的水汽将他的体温蕴得已经感知不到冷。见对方许久不开口,霍靳珩的心里逐渐有了些焦急与无力。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豁出去。只要他同意只要他们不再打扰他与夏树,他什么都不要了。他给他跪下。
许是兄弟之间有所感应,霍靳琰忽地开了口,“你别求我,也别跪我。”
“”
“你去跪爷爷,跪爸妈。”他像是也无可奈何了,声色很低沉,“当年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是跪在爷爷和爸妈面前求他们原谅的。现在你自己想把你自己弄丢了,你自己去求他们吧。”
霍靳珩无力地低下眼。
转身朝跑车的方向走,霍靳琰打开车门却没进去,静默了会儿回身,“身上还有钱吗”
霍靳珩说“有。”
他从车里取出一张卡递他,“你的卡都被冻了。这是我的,密码你生日,爷爷查不到这上,不用怕。”
“我的还”
“拿着”他不由分说直接将卡丢到他身上。
银行卡落地轻轻的一响。
霍靳琰没好声气,“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回南川亲自告诉我们答案。到时候,连本带利还我”
跑车开走了。
再回到卧室里,一切如走前一般安逸宁静。霍靳珩就着微薄的月光摸索着轻阖上房门,在床边坐下。
床上的女孩儿仍在熟睡着,睡姿稍有些变化。身体蜷得像只冬眠的小猫,已经拱到他的位置。小粉兔早就不知飞到何处,怀里紧抱着他的一团被角。
霍靳珩身上凉,不敢抱她。
就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
他极轻极轻地将她挪送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平躺下来,闭上眼。
在他闭上眼过后良久。
身旁的人轻轻睁开眼。
光线黯淡的房间,女孩的目光隐匿在夜色里,泪也不清
晰。
农历八月初一,天气预报青城有雨。
夏树定了这天去伽蓝寺。
夏家以前每逢初一十五时,只要一有空闲,举家都会随着夏老先生去伽蓝寺吃斋礼佛。夏老先生逝世那年,夏树在伽蓝寺为夏老燃了一盏长明灯,燃了四十九天。
后来,夏家举家搬离了青城。
这些年生活辗转奔波,夏家人也再没了机会和空闲去寺里吃斋许愿。她这次去,也是想故地重游的同时,许下几个心愿。
清晨出门,雨已经下起来了。
霍靳珩为夏树选了套素色的厚衣裳,仔细将她的拉链和衣扣都整理好,确认一丝风都漏不进之后才放心出了门。
她今日似乎还蛮高兴,漫天的阴雨也压不住眉梢的喜意,撑着小花伞自成明媚风景。
上山的一路上,夏树很是兴奋的模样。
“阿珩,你看那个大石头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两个坐过那个大石头的,你看它还在”
“还有这个树你记不记得当时我爬过然后被爷爷骂了好一顿的。”
“还有那个那个,那对小狮子也在我记得其中一个头发少了一角来着”